見大哥發火,精壯漢子不敢頂嘴,低聲嘟囔道:「這樣被趕出來,我心裡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在鄉里,我們也是豪傑人物,到京城裡就這樣被人欺?」
對面中年漢子不說話,只是手按酒碗,面色陰沉。過了好一會,手上一用力,那碗從他的手裡滑了出來,叭地扣在了桌子上面,猶有餘響。「他日我遂凌雲志——」
看西邊的太陽紅彤彤地已經趴在了城牆上,徐平對葉清臣道:「葉判官,以後你多照看這裡一些。現在三司諸事新興,事務有些雜亂,其他人一時沒有多少心思放在這裡。千萬莫要因為這裡教的人學的人都顯得有些粗淺,就小看了這裡。以前民間技藝,多是靠著師帶徒,傳承不廣,沒幾代就斷了。這裡一切都跟著學院學,就沒有這些弊病。聖人之學為何能夠傳承數千年而不斷絕,還越發興旺?就是因為不似那民間藝人,生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為師的盡心教,做徒弟的竭力學,傳承有序。這裡以後,也會如此的。」
葉清臣躬身行禮:「下官謹記省主的話,必然不遺餘力。」
徐平點了點頭,一催馬韁,帶著眾人向前去了。
看著徐平一行人離去,中年漢子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裝模作樣!這些做官的,最會的就是裝模作樣了!無非是會寫幾行文字,時運來了,登金榜做個進士!兄弟,你說心裡話,這些進士有幾個是真有本事的?文文不行,武武不行,浪費糧食的東西!」
對面的精壯漢子先是吃一驚,愣了一下才道:「哥哥說的是,他們也就是一時走了不知什麼運,僥倖得個進士罷了,怎麼能夠跟哥哥這種真豪傑比?」
經了這一個插曲,兩兄弟也沒有心情再喝下去。把碗一推,中年漢子從懷裡摸出來七八個銅錢,猛地向桌子上一拍:「主人家,錢在這裡,不用找了!我們兄弟去了!」
小廝趴在櫃檯後面,一直緊盯著這裡。聽見話聲,咚咚咚地跑過來,把桌子上的銅錢快速一數,緊跑幾步攔在兩兄弟的前面,冷泠地道:「兩位客官,你們喝了六碗酒呢,就拍在那裡八個銅錢,水你也買不到啊!我們小本經營,可賠不起這錢!」
「你說什麼?這裡的酒比醋還酸,我們兄弟沒有打爛你們東西,就已經——」
精壯漢子說著,沙砵大的拳頭就舉了起來。
小廝冷冷地道:「喲,這位客官還要打人哪!這裡天子腳下,每天從這裡走的巡檢差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的拳頭敢挨著我的衣角一下,開封府的牢里一定有你的位置!」
中年漢子把兄弟一把攔住,口中道:「京城裡的酒水怎麼恁般貴?你家的酒水,那幾個銅錢已經足夠多了!若是在我們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