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禎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程琳從袖中取了一本冊子出來,雙手呈給趙禎:「陛下,這是設銀行的時候定下的規例,陛下親定。臣恭請御覽。」
趙禎接了冊子過來,隨手放到一邊:「等朕有了閒暇,再仔細看它,現在事急,還是請學士把利害剖析明白。到今天這步田地,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冊子當時是趙禎親自同意的不錯,但裡面的那些條款,到底是為了什麼,當時他就有些稀里糊塗。中書已經同意了,趙禎也召集人討論了幾次,還是理不明白,中書天天催著要發下去,他又怎麼可能不同意?
程琳道:「京師銀行和西京銀行同時設立,本錢相同,做的事情也相同,到今天天差地遠,只能怪到主事的人和辦事的官吏身上。也未必是他們不用心辦事,而是對於如何在銀行做事還有些懵懂。西京銀行主事的是楊告,他原是京西路轉運副使,在徐諫議手下見了錢莊在京西路是怎麼做起來的,做事都有章法。西京銀行下面做事的官吏,都是在京西路長時間浸淫,見慣了這類事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裡都清楚明白。反觀京師銀行就不然了,主事的鄭待制對銀行如何做事本來就不甚清楚,下面主事的人,又多是皇宮裡過去的內侍,鄭待制約束不住。怠臣直言,陛下,內侍們目光短淺了些,為害不小。」
趙禎就不由抬頭看站在程琳身後的張惟吉,面色有些不悅。張惟吉有苦難言,那些做事的內侍他也約束不住,鬧到這個局面,跟他的關係真不大。
程琳道:「陛下,京師銀行的事情微臣也聽說一些,跟張閣長無關。張閣長倒是時常讓下面的人小心謹慎一些,可做事的人往往矯稱聖旨,誰又有辦法?」
趙禎就裝作沒有聽到這話,矯稱聖旨肯定是有的,但也有不少是真地趙禎自己插手讓內侍們做的,現在根本就說不清楚了。知道毛病,以後收斂些就是。京師銀行既然可以做影響朝政的手段,以後趙禎還是要不時插手,現在只有裝糊塗。
程琳只有把這話揭過,接著道:「依微臣看京師銀行,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一是做事的人獲利之心太急,失了謹慎。盛夏之時,因為有大筆的錢貸不出去,沒有利息收入,而京師百姓又存錢進來,帳上不斷有利息支出。那時只想著趕緊把手裡的錢貸出去,好坐收利息。如此一來,對到銀行貸錢的人便就查得不嚴,在審計司發現不對,要嚴查的時候,又故意給那些人包庇,導致審計司一直查不清楚。現在手裡的錢放出去了,但這些錢到底流向了哪裡,只怕銀行做事的人心裡也沒有底。為什麼錢監要收京師銀行放錢的規模?因為僅從帳上就可以看出來,從那裡貸錢的公司,有的就是借新錢來還利息,這樣風險是極大的。銀行對外放貸的風險大了,按照規例錢監就要收縮他放錢的數目。」
趙禎心裡只有嘆氣,那本見鬼的規例,當時只想著徐平跟自己說了幾次,定的極是嚴密,銀行一旦不按規矩做事就會受到嚴懲。哪裡能夠想到,嚴懲的是自己的錢。當時如果知道會有今天,絕不會讓事情這麼嚴重,講道理,新的事物總要讓人學習嗎。
程琳又道:「京師銀行第二件做錯了的,是幾個月過去了,下面做事的人對規例還是不熟。這可怪不得別人了,做這行當,不熟悉規例怎麼行?三司那裡,每隔幾日便就讓三司銀行的官吏學習規例,而且學的規範定得極細。同樣是幾個月的時間,三司銀行可是給衙門放款,按說更可能出事,他們那裡卻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