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總得有個依託,徐平前世所學到的思想,是認為托古改制殊無必要,是革命性不夠的表現,表明了統治階級的妥協性。真正自己做起來,才知道這根本無從選擇,實際上是華山一條路。他前世國家的大變革,不需要托古改制,是因為可以借鑑外國經驗,來托洋改制。現在並沒有洋制來依託,那只能從古人身上找合法性了。
李覯做的另一件事情,便是針對徐平在三司的政策,以及新政策取得的效果,結合理論進行詮釋,實現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按照徐平的意思,這些理論建立和宣傳中,特別突出強調對民生的好處。爭取民心永遠是意識形態中的主陣地,只要形成廣泛的認識,新的政策就是對百姓好,那麼這新的思想便就不能被磨滅了。
國子監從來沒有主持編過這麼多書,現在那裡已經真正成為學術中心了。
除了這些官面上的事情,徐平還需要藉助民間渠道來傳播新思想。最近他想成立一間專管民間娛樂的新公司,藉助民間的話本小說來面向底層百姓,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可惜段雲潔因為受人邀約,去了永興軍印書賺錢。這個機會說起來還是跟党項要反宋有關,元昊制新官制,創設党項文字,需要大量的印刷品,段雲潔便就是因為這個發財機會去的陝西路。這個年代交通不便,這種事情一去就是數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以前就在京城印各種小說俗詞之類販賣,對這種事情有經驗。
這些事情一講起來就千頭萬緒,趙禎心情好,興致勃勃問得特別詳細,徐平只覺得有無數的事情在等著自己。
最後還是轉到軍隊上面來,趙禎道:「軍中諸將都從軍已久,即使你在公司裡面新設官位,優其俸祿,只怕他們還是會嫌諸多約束,不想到那裡為官。」
徐平聽了笑道:「陛下,現在太平,戰事數十年不起,自然會有人如此想。如果真地有大仗打起來,戰陣會死人,軍法不容人,能夠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留在軍中也是好事。」
趙禎一愣,默默點了點頭。原來還是打的又打又拉的主意,真地戰事起來,戰陣上死一批,戰事不利斬一批,只怕那個時候哭著喊著不想在軍隊裡待了。只是從太宗朝之後便就形成了一個不好的規矩,只要是親貴近信,哪怕是打了敗仗,犯了軍法,也不會予發重懲,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能不能狠下心,改了這個規矩。
徐平又道:「戰陣之上,第一是要敢戰,第二是要善戰,不計生死,能上戰陣,已經算是符合了基本條件。哪怕親近貴戚,有這份膽氣,在軍中建功立業又有何不可?臣與人編歷朝軍制非一朝一夕之功,只怕完成要在數年之後。最近李覯正寫一篇《強軍策》,與臣議論覺得甚有道理,可發先聲。這一策與先前的《富國安民策》一起,算是治國三策,等到編出來,再呈御覽,可為軍隊先立一個目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