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渙以經略司判官兼秦隴路招安蕃落使,朝廷的本意是只有他去過青唐,給他這個官職以籠絡唃廝囉,所以官職帶的是並不存在的秦隴路,而不是秦鳳路。但徐平在秦鳳路的政策不再是以夷制夷,而是以我為主,變夷為夏,他管的事情也就變了。秦州轄下蕃落的並帳為村,設寨堡之類的事情,現在是劉渙在管。
王拱辰道:「其實在官面上,本朝本就不允許朝廷轄下的地方用蕃落私鹽,以前只是撫綏蕃部,睜一眼閉一眼不管他們罷了。運到這裡之後,解鹽味道寡淡,泥沙也多,百姓才喜歡蕃部的青白鹽。現在朝廷革除了這些弊病,有上好的細白鹽,誰還會吃蕃部私鹽?既然本來就是不允許的事情,又何必理會蕃部的人怎麼想!」
「話是如此說,但蕃部少了鹽池這項收入,必然對朝廷心生怨恨。蕃羌愛財,如果我們置之不理,可能就會生出亂子來。朝廷給他們出路,他們如果不從,叛亂我們去平定是師出有名。否則,就是我們做事不力。不教而誅謂之虐,本朝以仁義治天下,不能那樣做。」
徐平一邊說著,一邊心裡合計。大的方略其實他心裡有數,但具體到上丁族那裡,詳細該怎麼安排還是要仔細考慮。仁義治天下只是大口號,定下一個這樣的原則,如果事事當真這麼想就是迂了,徐平還沒到那種程度。蕃部的事情,終究是要恩威並重。但怎麼做才能既對他們示恩,又給予足夠的威懾,就要仔細拿捏。
邊境地區愛買青白鹽,也並不是因為解鹽的質量不好,只是運到這裡之後不好。以前讓公吏和廂兵運鹽,因為路上有損耗,再加上他們偷偷剋扣,為了湊夠數量,便向裡面攙泥沙。離著解州越遠,鹽里攙的泥沙越多,等到秦州這裡,就成了帶鹹味的泥沙了。徐平改由郵寄司運鹽,而且使用木箱密封,斷絕了偷鹽的事情。運輸的過程中又定了合理的損耗,不再把這合理的損失轉嫁到運鹽的廂軍身上,鹽的質量就提了上來。現在三司鋪子賣的細鹽既好又便宜,周圍蕃落不管怎麼做都不可能獲得以前的利益。何況他們的製鹽技術本來就比較落後,大宋不利用食鹽收人頭稅了,他們自然比不過。
這是針對党項的經濟戰爭,周圍被波及的只能自認倒霉。
劉渙明白了徐平的意思,試著問道:「要不,蕃落的鹽由秦州收買,定一個數額如何?」
「可以,我們收了他們的鹽來,再製成細鹽出售,也是一樣的。」徐平點頭,「不過官府收鹽,不可能再按以前他們賣的鹽價,官府不能賠錢。要麼他們就把鹽池獻出來,由秦州在那裡置鹽監,每年抽出一些錢來給他們,或者一次性付錢收買。」
劉渙也覺得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了,問道:「若是官府收買,每年定多少數額?一斤多少錢合適?收了他們的鹽,解鹽運到這裡的就要少了,不知三司願不願意。」
徐平笑道:「三司怎麼會不願意?你以為現在一斤細鹽十文,還有多少利息可賺嗎?解州運到這裡近千里路,賣的鹽價能夠運費就算不錯,說不定三司還要賠錢進去。至於每年的數額,可以通算一下秦鳳路幾州的人戶,全部收了他們的鹽也未嘗不可。不過,數額不能定得過高,防止蕃人貪財,把党項的青白鹽混在裡面賣給我們。最好的辦法,還是他們把鹽池獻出來,朝廷那裡立鹽監。作為補償,可以一次性付錢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