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秀才,說出這話,你便足以獨當一面了!這雪看起來越下越緊,只怕一時住不了,走,我們飲兩杯酒,一起賞雪!」
細碎的雪花越來越大,飄飄揚灑下來,周圍星星點點的土黃色全被籠罩,天地間銀妝素裹,成了一個瓊玉世界。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再也分不清山川河流。
榆中城新築,純是一個兵營,沒有園林,也沒有什麼盛景,在風雪中顯得格外肅穆。
張亢吩咐軍中備了酒,點了一個火爐放在城頭,旁邊煮了一鍋羊肉,與桑懌一起請徐平。一邊喝酒,一邊賞雪,一邊說些雜事。
看著雪越下越大,徐平飲一杯酒道:「想十幾年前,我還是白沙鎮種田的無賴少年,也是這種大風雪的日子,跟秀才去抓兩個在周邊做藥銀的落第進士。真是世事變幻,今天我們兩個在城頭飲酒,遠眺党項叛賊,那兩個做藥銀的竟成昊賊座上之賓了。」
「當時誰能夠想到有今天!」桑懌飲了一杯酒,把酒杯拍在桌子上。「當時做藥銀的那兩個進士,現在改了名字,一個是張源,一個是吳昊,在党項甚是得意。昊賊用兵,國用缺乏,據說正重用這兩個人,為党項斂財。當時早知有今日,便一劍斬了兩賊!」
徐平笑道:「何必斬他們,讓他們替党項人斂財,對我們未必是壞事。自從戰起,我們在陝西諸路低價賣細鹽,絕了党項青白鹽銷路,現在他們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張源、吳昊又有什麼通天本事,憑空變出錢來?難不成還能給昊賊製藥銀?」
張亢道:「党項地瘠民貧,絕了青白鹽財路,他們還能從哪裡來錢?他們的富人用的茶葉、絹帛都是來自本朝,現在也沒有地方買去,看還能支持多久!」
「所以昊賊才要讓党項人恢復蕃羌舊俗,衣毛皮,髡髮不戴冠,不然他們衣服都沒得穿!我們覺得打仗難過,其實他們的日子更難熬。張源、吳昊兩個人,幫著蕃賊生財,又能有什麼好辦法?無非是殺雞取卵,党項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徐平說完,張亢連連點頭:「聽說張吳二人找了本朝逃到那裡去的兩個逃犯,就是在京城騙貸引出大案的,要學著本朝發行紙幣,也不知成與不成——」
徐平舉起杯來,笑道:「成,他們一定要成!只要紙幣在党項推行開來,一兩年間必然大亂,我們坐觀其成就好了。來,同飲一杯,祝這幾個人在党項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桑懌和張亢兩人對錢幣財貨之類不熟,並不明白徐平為何這麼說,不過徐平任三司使多年,造就了現在國用充足的局面。既然徐平祝党項成功,那必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