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商稅院裡,吏人對跟上來的用番錢的客人道:「你在這裡等上一等,我去通稟。」
說完,徑直進了前面的官廳。那客人見不遠處站著巡卒,都是拿刀拿槍,面色甚是不善,不敢亂動,乖乖地等在那裡。
吏人進了官廳,到了一張案前,對案後的公吏拱手道:「節級,外面又來了一個用番錢的,還是跟前幾個一般裝束。我讓他等在廳前,如何處置,請降指揮。」
今日當值的專知官曹節級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道:「今天就見了三個,看來范通判估計是番賊有意派來的,只怕不錯。他們這些人來,必有所圖,現在不需驚動,我們暗地裡看看他們是要到秦州來幹什麼。我到旁邊廳里,你把人帶過來,收了他的錢,打發他去。」
吏人拱手應諾,轉身出了官廳。
曹節級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身,喚過一個散從吏人來,讓他去報商院監官知道,之後再到秦州衙門,報與通判范祥。這幾天發現了好幾起用番錢的事件,與以前不同,這次發現的人都是屢收屢犯,並不是無知小民誤收了党項的錢拿出來用。范祥判斷是党項有目的地組織人到秦州來做此事,必有目的,吩咐先不打優,暗地裡盯緊了他們。
派人出去報信,曹節級又召了幾個吏人,幾個巡卒,一起進了旁邊小廳。
那個用番錢的人早早等在那裡,見到曹節級進來,知道是主管的官人,忙躬身行禮。
曹節級在案後坐下,吏人取了紙筆,鋪在案上。曹節級喚過一個書手來,讓他按如煙自己的吩咐記錄,才問面前站著的用番錢的那個人:「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祖上三代姓名、籍貫,是怎麼收到番錢的?因何到秦州來?以前來過沒有?」
那人連連拱手,陪著笑道:「回官人,小的彭阿大,是天水縣鹽官鎮人氏,祖上三代世居那裡。上個月賣羊給遠來的客人,說是外面都通用紙幣,小的也聽說過,便就收了。因為小的大字不識,卻被那個客人用番錢給騙了,這次到秦州來,是手裡有錢買些雜物。」
曹節級讓書手記了,再詳細詢問彭阿大的祖上姓名,住的是哪寨哪村,一一記好。
最後,才讓彭阿大把身上的党項錢全部交出來,對他道:「州衙早就各村揭榜,鄉下地方用紙幣,必須有里正或是鄉手做保人。有了保人,你收了假錢、番錢,都有保人賠付收錢的人。你不找保人,私下裡收錢,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秦州城裡不許用番錢,是以把你身上的錢收上來,等到出城再發還給你。這錢雖然不能用,終究還是你的,本官不貪你。」
說完,讓書手寫了一紙公文,用了自己的印信,發還彭阿大。
宋朝官府機構做事,最重吏文,公文的格式、用詞都有專門的系統。很多不通實務的官員被吏人欺負,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不通吏文,公文必須倚賴公吏,自己寫不了,有時甚至讀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徐平一向都強調規例,把所有的公文系統化、標準化,甚至做成統一的模板,便就是去除吏文的神秘色彩,讓不管官吏,一目了然。秦州也是一樣,只要是公文,都要報到州衙製成模板,統一印製成表格,發回來讓辦事人員填寫。這份發還帶番錢的人的證明公文,一樣是由秦州衙門印下來的,帶著官府印記,一眼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