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趙禎對呂夷簡道:「如隴右都護這般,一切都清楚明白,我們朝中議事,前線的戰事如在指掌間,不至於相互猜疑。徐平所部各軍,要做什麼事,上至各軍,下到每一指揮,朝中無不了如指掌。他那裡花了多少錢糧,花到了哪裡,朝中也清清楚楚。反觀涇原和環慶兩路,他們要怎麼打仗朝中不知道,兵馬如何布置朝中不知道,錢糧花到哪裡去了朝中不知道,就連軍功、賞賜也是模模糊糊——」
一邊說著,趙禎一邊連連搖頭,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呂夷簡和李迪都不說話,夏守贇不是徐平,可不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徐平是他們兩人看著,一步一步成長起來,關係好也罷壞也罷,都是知根知底。對隴右都護府有什麼意見,李迪和呂夷簡對徐平都可以有話直說,也不用怕徐平心裡有什麼想法。可且這麼多年交往下來,他們也知道對徐平越是有話直說,事情越是好辦。夏守贇可不一樣,他是先帝的手下愛將,資格不差於李迪,呂夷簡差得遠,與皇帝的關係錯綜複雜,三衙將領里親朋故舊眾多,宰執也要忌憚。只要夏守贇還沒有打敗仗,呂夷簡和李迪就拿他沒有辦法。
思索良久,趙禎對呂夷簡道:「樞密院再給夏守贇宣命,告知他秋後之戰事關重大,不得有絲毫大意。秋後之戰,夏守贇先保對昊賊不失,如能重創番賊,則為大功!」
呂夷簡捧笏領旨,又道:「那涇原和環慶兩路的戰事布置,又當如何?」
趙禎沉默了一會,才擺了擺手:「便先如此,一切都等到戰事結吏來年春夏再議。」
不進行大的制度變更,現有的三衙禁軍就不能像隴右一樣行事,而要軍制大改,現在的條件又不成熟。三衙禁軍將領的反彈太大是一,缺少做事的人才是二,隴右諸軍建立的日子還是太短,完不成這個任務。而且把三衙禁軍全部換成隴右一系,這個決心趙禎下不了,最少現在下不了。現在只能夠看夏守贇的表現,再決定以後如何行事。
隴右和涇原、環慶兩路的轄境,大致是以涇河來區分。涇河的上游即為涇源路和環慶路,涇原路為涇河幹流的上游,其支流馬嶺河流域則為環慶路。涇河很奇怪,在馬嶺河匯入之前,這條支流的長度還要長於幹流,並不是以長度最長的地方來定河源。出現這種奇特的認識與歷史有關,更與其起源地有關。
古人說的隴山就是後世廣義上的六盤山,這一座大山雨水較多,孕育了三條較大的河流,東去的涇河,北去的葫蘆川,南去的瓦亭川。這裡是遊牧民族和中原農耕民族爭鬥的古戰場,當中原王朝失掉河套,戰線便就推進到這裡。而戰事的中心,便是圍繞著山上的關隘和這三條河流進行,河道既提供了水源,也提供了平坦的道路。不管是聯結東西的大道,還是通達南北的道路,黃河以南大多是循這三條河及其支流,匯集到隴山,而後通過隘口翻過隴山,進入另一條河流的谷道。不奪下這些隘口,隴左、隴右就不能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