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野利旺榮不說話,成克賞道:「大王要做什麼,只管自己去做就好,切莫連累了我帶的人。我們橫山蕃部是苦慣了的,現在天下安定,吃穿用度非從前可比。橫山大旱,如果是以前會慘成什麼樣子,我們心裡有數。現在有朝廷救濟,沒有餓死人,每每與屬下將士談起來,都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天下平定,朝廷於我們有恩——」
聽到這裡,野利旺榮嚇了一跳:「大王說這些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以為我要造反!」
成克賞奇道:「若不是心有異志,如何這樣神神秘秘找我說話?」
「說到哪裡去了!大王誤會!」野利旺榮拍了一下大腿,「我說心有不甘,是不甘從此淪落鄉間,做個尋常富家翁!要做事,又不是非要造反。徐都護三年攻滅元昊,打仗如何我們都清楚,誰敢起那個心思!我找大王商量,是這一戰後,我們依著戰功,一起去找徐都護。以後縱然不帶兵了,也可以在朝廷謀個事做,不至於日日無所事事!」
「如此倒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不統軍,徐都護八九會應允。」
成克賞搖了搖頭,想不明白野利旺榮怎麼會起這個心思。每日裡無所事事,吃喝用度不愁,不正是夢寐以求的日子?還真有人閒不下來的。而且對成克賞來說,不帶兵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而作為降臣,朝廷不會允許他們繼續統兵,還不如安心養老呢。
說到底,野利旺榮是放不下一個權字。作為參與元昊叛宋制定各種儀禮制度的核心人物之一,野利旺榮自認文武都不是尋常人可比,經天緯地有些誇張,但也相去不遠。歸順朝廷之後,帶著大軍打了許多仗,立下的功勞也不少,就此拿了錢做個富家翁,實在心有不甘。他寧願不收這錢,換一個合適的官做。富貴富貴,沒有官哪來的貴。
成克賞理解不了野利旺榮,野利旺榮同樣也理解不了成克賞。好壞是一個大王,沒見過錢嗎?竟然能夠就此放下身份地位,拿了那份錢就心安理得。如果不要錢,就此卸甲歸田還算是淡泊名利,一心只要那份錢就讓野利旺榮理解不了。
一個是中央重臣,一個是地方首領,元昊在的時候他們的隔膜就很深,現在就更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成克賞懶得理會野利旺榮想什麼,只要不造反,不讓自己為難就好。
一片烏雲不知從哪裡被吹了過來,把天上的繁星遮住,草原上漆黑一片。
野利旺榮看不遠處的寅城上冒出火光,對成克賞道:「城中舉火,時辰已到,走!」
離了小土丘,兩人快步到了馬前,翻身上馬,讓傳令新兵吩咐大軍前進。
繞過寅城,從北邊的豁口穿過防線,党項大軍到了東邊的大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