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衛士急急地跑了進來,向徐平叉手:「相公,外面來了傳詔使臣,要相公接旨!」
抬頭看了看漸漸變深的夜色,徐平強打起精神,入內更衣,換上公服。自己都到洛陽城了,又來傳什麼旨?難道契丹那邊有變?按理說不應該啊。
到了前面正堂,見來的宣詔使臣是自己的熟人,石全彬和劉永年。
劉永年正二十出頭的年紀,身軀高大,膂力驚人,武藝出眾。西北大勝,對他這樣對武事感興趣的年輕刺激猶大,每每恨不能身臨其境,殺敵建功。此時見到徐平不由兩眼放光。劉太后身後,他那一系的外戚已經煙消雲,沒有了外戚勢力,劉永年只是一個自小長在趙禎身邊,關係特別親近的人而已。某種程度上,可以把他看作趙禎的義子,待以殊恩稀鬆平常。至於趙禎有沒有跟他母親有什麼不明不白的關係,就不是徐平這種人去關心的了。天子無家事,那也是台諫詞臣的事,與徐平無關。至於劉太后當政的時候,他家裡親戚跟徐平的那點矛盾,趙禎都能夠不延及劉永年,徐平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設置香案,行禮如儀,接了詔旨,大大出乎徐平意料。
離開西北的時候,徐平接到的任命的是參知政事,沒想到行到洛陽城,改為了集賢殿大學士、同章書門下平章事,為次相。參知政事不一定是最後的任命徐平想得到,直接升次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此一來,兩府宰執的變動就大了。
收好詔旨,徐平對石全彬和劉永年道:「二使數百里奔波,路上辛苦,且擺個宴席為你們接風。」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身邊的隨從去取金銀酬謝。
對官員來說拜相是絕大的事,要流水一樣的賞錢發出去,幾乎是見者有份。這是一直以來的舊例,徐平的家裡又不差錢,兩人高高興興地收了。
酒宴擺好,飲了兩巡酒,徐平問二人:「為臣拜相,自然是天大之喜。出仕為官,誰不想著能有這一天?只是我做集賢相公,政事堂里變得就大了。」
劉永年嘴快,道:「李相公堅辭,去西北做了七路經略使。晏相公做了昭文相公,都護就做集賢相公,倒也沒有大變。」
徐平吃了一驚,仔細問才明白,原來是李迪主動離開了政事堂,自請到西北去了。
都護府撤銷,徐平回京,西北必須要有重臣坐鎮,而且去的還不能是一般人。現在那幾路的經略使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即使不管禁軍不做帥臣了,也都是極能折騰的人物。王沿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在官員中都算傑出,可他在那幾個人中,卻也有些坐不住位子的感覺。范仲淹和韓琦自然不必說了,方偕是敢向朝廷提條件要大權,不答應就另請高明的人,吳遵路軟硬不吃,誰的帳都不買。徐平憑著自己的功績和資歷能壓住他們,一走,西北就再沒有一個能夠讓眾人推服的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