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六符心知肚明,現在宋朝占了上風,才會如此大度。如果還是時時受到契丹騎兵南下的威脅,是斷然不會如此的。風度禮儀,有了實力才有底氣,不然可讓人看不起。
今天是明鎬請客,邀他到城南的狄仁傑祠堂作客。一是憑弔先賢,再一個乘天氣晴好的日子,飲宴遊玩,談論文學。去的地方讓劉六符心裡堵得慌。作為大唐名臣,狄仁傑在契丹也很受尊敬,宋朝更是在前幾年,訪求狄仁傑之後封官守祀。但問題就是,狄仁傑在大名,即唐時的魏州,最大的功績就是打退了契丹的進攻。作為簽署樞密院事的明鎬,請自己到那裡去,是不是有什麼暗示?一路上劉六符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心神不寧。
晏殊為留守,修茸皇宮的時候,順便重修了狄仁傑祠堂,此時煥然一新。劉六符到了門外,早有兵士等在那裡,牽了他的馬去拴好,引入門裡。
徐平、杜衍、明鎬和丁度幾位宰執,及隨趙禎北巡的幾位文官,早已到了,正圍著狄仁傑祠堂碑銘觀看。見到劉六符來,雙方敘禮,就在亭子外面擺下酒案,各自坐了。
寒喧畢,明鎬對劉六符道:「狄梁公唐時名臣,武后當政,獨臨於朝,終保李唐社稷不失。此真賢者,不知北境也祀此等忠良否?」
劉六符拱手:「賢良之士,天下皆仰慕之,何分南北。本國一如南朝,對前朝賢臣之後厚加撫恤,以勸世人。」
隨著契丹的政治慢慢成熟,頗以中華自居,並不認為自己是蠻夷。宋朝把契丹跟蠻夷並列,是會引起外交糾紛的。學著中原王朝的習慣,契丹同樣對治下的前朝賢臣之後,封官賜爵,以守其祀。不過燕地的資源少,他們求也求不到幾個就是了。這個時候,契丹人就只能嘆息一聲,到底文脈在南,位於苦寒之地的契丹在文治上還是差得遠。
議論了一會狄仁傑的事跡,丁度道:「數年之前,豐勝路范經略過狄梁公祠,曾新作狄梁公碑文。此文甚佳,我等正商議,隔日銘其文於此碑之側。」
劉六符拱手:「范經略是一時大儒,文學一時之選,必然是極好的。」
見在座的幾人都神色怪異,徐平笑道:「大丈夫於世間,無事不可對人言,不必學婦人女子行事暗搓搓。范經略碑文中記狄梁公守魏,有寇來吾自當之一語,於今日事合,故欲刻碑而記。今日天子北巡,與北朝誓約未立,看看烽煙又起,大家心有所感而已。」
見劉六符神色尷尬,徐平又道:「學士為國南來,以求通好,此為天下蒼生謀,成與不成,功德自在人心。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無非如此。身當其位,必受其累,竭盡心力於國事,此有何不可對人言。狄仁傑所御之寇,實為貴國,可以明言相告。只是今日請學士來,非關國事,只是憶先賢,飲美酒,不必為國事累心。」
第83章 以打促和
劉六符沉默良久,對徐平道:「相公言事無不可對人言,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