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宅大門就是府衙內宅,三堂院在前,後面是花園子,而後宅就在花園子的東隅。
林重陽和沈之儀一直沒機會說話,他很疑惑到底有什麼事兒,今天這個時候,知府大人不是應該在考棚做提調官幫忙監考嗎?怎麼會在這裡要見自己呢?
沈之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擔心。
三堂院退思堂是整個府衙最豪華的建築院落,比起大堂院的破敗陳舊威嚴空闊,這裡更有人qíng味,讓人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林重陽和沈之儀被領去西梢間,那裡是嚴知府臨時的書房,他正在翻看一些文書。
嚴知府早上去考棚參見了提學官等點名入場封門的時候他並沒有留下來,而是讓同知和通判留下聽吩咐,他自己卻回知府衙門辦公務,反正林重陽已經考完,這一次是郝令昌下場,他也不會盯著郝令昌尋錯處,懶得在那裡消磨工夫,只等考完之後,過去走個過場即可。
考試之後提學官要閱卷,按照規定提學官以及所屬書吏胥吏不能隨便離開提學官署,不得在此地拜訪親友鄉紳,避免有什麼私下jiāo易。這也為地方官省了不少功夫,不用想著要怎麼招待奉承。
林重陽上前一撩衣擺拜下去,“先生對學生的回護,學生銘感五內。”
嚴知府頓時笑起來,原本略顯嚴肅的神qíng和氣許多,對著林重陽就更加親切,“既然咱們師生相見,不必如此大禮,坐。”
林重陽這才起身和沈之儀在書案外側的兩把玫瑰椅上坐下。
嚴知府笑道:“兩位可是咱們萊州府的神童又是童生試的小三元,可喜可賀啊。”譚提學看了林重陽的卷子以後可是讚不絕口,當眾說只看一篇就可以定林承陽的案首之名,連夸神童、好文采。
這麼說自己院試也被譚大人定為案首?
林重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譚大人會再一次讓自己和郝令昌一起做案首?
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沈之儀拱手道:“恭喜林學弟。”嚴知府這麼說了,自然不會有錯的。
林重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閱卷結果還沒出來呢,第二場還在考試中。”
嚴知府道:“也不用都考完,譚大人兩榜進士,看過的文章沒有十萬也是數萬,文章好不好一眼就能斷定。不說你,只怕這一場考完,郝令昌的文章也可以定了。”郝令昌背後有高人,這個嚴知府已經可以確定,提學大人這般安排,到時候郝令昌的文章起碼要和林重陽比肩。
那麼並列案首估計是肯定的。
院試主考官閱卷,直接將連中縣試、府試案首的那位定位院案首,也是常見的,說起來還怪自己府試並列倆案首,反而給了郝令昌機會。
說到郝令昌,沈之儀道:“先生,按照規矩郝令昌這一次考試當不當迴避主考官?”
聽他這麼問,嚴知府搖頭,“你能考慮到這個問題,譚大人自然也知道的。我特意查過相關策令,郝令昌並不在迴避之列。”
他扭頭吩咐道:“把科舉迴避相關的典籍取來。”
很快就有一名書吏捧著一大摞線裝書進來,將書擱在桌上就退下。
嚴知府便讓他們翻看一下。
林重陽和沈之儀都是看書極快的人,這種書字體又大,一本說到底也沒多少字,片刻林重陽就能瀏覽幾本,沒多大功夫兩人一人瀏覽一半。
唐宋時期,朝廷科舉迴避採取的是別頭試和牒試,規定考官以及在職官員們的子弟、親戚參加考試之後,需要複試,另立考場和考官主考。
原本的用意是為了迴避以及防止官員利用權力、人qíng來謀私,所以要特別加以考核。
只是凡制度就有漏dòng,執行者才是制度好壞的關鍵,最初的迴避制度後來反而成為了很多官員謀私的方便之門,牒試比發解試的錄取率反而更高起來。甚至很多考生賄賂官員冒充其子弟親屬參加考試,自然就會引發更大的混亂。
最後朝廷不得不取消這種別頭試牒試製度,慢慢地進行完善,最後改為主考官的子弟、親屬迴避制度,並且一開始規定主要是父系五服親族,甚至都沒有包括姻親。
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繼續出現各種舞弊行為,哪怕需要迴避的親族都沒有間斷,更何況是不曾限制的姻親,所以又擴展到姻親之間。
時至今日,以郝令昌為例,他本家五服,外公、舅舅與子,嫡親姑父與子,妻子的父、兄弟與子,他的嫡親姐夫妹夫以及其子等都需要迴避。當然這個“等”的意思解釋權在朝廷,可這個“等”現在沒有明確列出包含他嫡母之姊妹的夫與子,也就是他姨夫以及姨家表兄弟,還是可以鑽空子不在迴避之列,如果姨不是嫡系的就更鬆懈。
童生試比起鄉試和會試,那就更寬鬆了。
甚至不少人都在娘舅以及外祖父的任上進學的,也有先例,這也是提學大人為什麼並不避諱,反而覺得舉賢不避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