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靜空冷冷道:“林施主,你要搞清楚,當日是我們青雲庵收留王居士,有恩於她,我們可不欠她的,再者說她去哪裡,又怎麼會告訴我們,你不要胡攪蠻纏。”
林重陽也不和她客氣,“貴庵有恩於家母是事實,我們林家也感激不盡,我大爺爺曾經親自前來拜會致謝,將家母託付於大師,大師也答應必然盡心,以待日後晚生來迎母親回家。現在你說走了就走了?除非靜雲大師親自言明,否則你也不要怪我稟告知縣大人,帶人來搜!”
你說走了就走了,還遮遮掩掩,誰知道有什麼勾當?
更何況你又不是主持!
再說林家每年也有一筆香油錢捐助的,這樣不負責的說辭拒絕接受。
林重陽態度一qiáng硬,作為有著初級功名的學霸氣勢就會表現出來,尤其那雙原本讓人倍覺親切的眼睛就會she出清冷懾人的光,讓人不敢bī視。
靜空在青雲庵qiáng橫慣了,但是對上外界,尤其是有功名的男人,她還是怯的。
她猶豫了一下,道:“今日我師兄已經歇下,你明日再來吧。”說著就做出送客的姿態。
林重陽道:“在下遠道而來,沒有落腳地,時辰已經不早還請庵中收留一夜。”
靜空立刻尖聲拒絕,“青雲庵沒有男子留宿,你還是請回吧,免得破壞我們青雲庵的名聲。”
要說詭辯,靜空自然不是林重陽的對手,“靜空師太,我才十一歲,束髮資格都沒有,並非男子,而是男童,哪怕是豪門後宅亦不避諱的,青雲庵素有善名,難道會攆一個孩子夜宿山中不成?若是如此,那可是沽名釣譽徒有其名,披著慈善的外衣行惡毒之事,這也是著相,靜空師父,對嗎?”
靜空頓時被他氣得鼻孔翕張,想發作還不能,最後氣呼呼地對慧文道:“唯讀書人難纏,你把林施主安排在門房那裡對付一宿,第二日見過師兄就讓他趕緊走。”
慧文忙應了,引林重陽出去。
待林重陽一走,靜空立刻匆匆去了後院,吩咐負責巡夜的粗壯尼姑們今夜加派人手,晚飯前就落鎖,不許任何人隨意出入,尤其要把前院那小子看住了,不許他亂跑。
另外她又悄悄吩咐心腹,“去告訴王居士,有北村產婦危險請她出診去,到時候你們陪她住在那裡,不要聲張,多送些經書去給她抄。”
安排好了她這才去找靜雲大師。
靜雲大師做完晚課,然後就閉目冥思,待收功之後發現靜空等在外面便請她進來。
“靜空,這麼晚了,你有何事?”
靜空就將林重陽來尋母的消息告訴靜雲大師。
靜雲大師笑了笑,“我尋思著也該來了,當年聽林大老爺說那孩子聰慧得很,將來必有出息,想必是有了功名前來尋母。靜空,你這就去告訴王居士,安排他們母子明日一早就相會。”
看她越說越高興,靜空的表qíng卻越來越yīn沉。
靜雲發現她不對勁,詫異道:“靜空,母子團聚乃人生大善之事,你為何如此表qíng?”
靜空道:“師兄,王居士在這裡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咱們青雲庵培育她十年,豈是容易的?”
靜雲笑道:“靜空,固然是青雲庵培育王居士十年,難道王居士不是也陪伴我們十年嗎?這十年她為青雲庵抄寫佛經、為香客診病,可都是大善之事。”
靜空不服氣,“若不是師兄jīng心栽培,她當初奄奄一息,大字不識一個,又如何會在三年之內學會讀書識字看病問診?既然她已經學會,現在就該為咱們青雲庵效力。”
靜雲依然心平氣和地道:“王居士客居於此,與其他客居的居士一樣,來去自如,我們不該橫加gān涉。”
“可她是庵內除了師兄以外最好的,如果她走了,師兄現在jīng力不濟根本應付不來,到時候不是師兄累垮就是青雲庵沒落,這可如何是好!”靜空聲音愈發高亢尖銳,枯huáng的臉頰都開始泛紅,呼吸也粗重。
靜雲給她斟了一杯素茶道:“靜空,你偏執了。青雲庵是什麼?不過是咱們寄身的一方庵堂,不是那等求聞達天下的書院,無一香火,它是青雲庵,香客雲集,它還是青雲庵。咱們以身侍佛,不是為了佛,更不是為了名,而是為了追求自己心靜。只要心靜,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yīn熾盛、求不得,便也不是苦。”
靜空卻哪裡能聽得進去,如果青雲庵沒落,那香客凋零,尼姑們就會別尋他路。畢竟這個青雲庵就是因為靜雲來這裡才興旺起來的,現在師兄年事已高,等她老去,青雲庵若是沒有好的接班人,那一定會快速凋零,只怕比從前更甚。
她不允許這樣的結果,青雲庵是師兄的心血,也是她全部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