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揚聲道:“人呢,都哪裡去了。”
這時候正堂立刻傳來回應聲,有人搖著蒲扇從屋裡出來,很快周圍的屋子裡也都有人搖著蒲扇出來,稀稀拉拉的也有六七個人,一個個表qíng驚詫,有穿官服的,有穿便服的,還有人居然打著赤膊。
見院中來人居然是從六品和正七品翰林大人,其中還有人認出是去年的林狀元,“嗷”一聲叫起來,“是林狀元,林修撰,林大人!”
“參見林大人!”
其中那位打赤膊的一聽是林狀元,唬得風一樣沖回屋內,趕緊把衣衫穿好。
又有人互相嘀咕著,趕緊派人去把翹班的同僚們找回來,免得上頭來點名他們不在,到時候不是被打板子就是趕出去,最寬容的也是要扣俸祿的。
哎喲喂,八百年沒人光顧的衙門,荒糙都能將他們埋了的地方,居然有人來了,還是清貴的翰林院大人們。
雖然有些誇張,可見他們被冷落的怨念,一年裡真是沒有幾次機會能見人。
陸延立刻將李固給的腰牌和印信一舉,大聲道:“林修撰林大人奉禮部左侍郎翰林院學士李大人之命,特來監管四夷館,以後四夷館的事qíng都要經林大人安排監督。”
那七八個人立刻都上前行禮,然後當中一個年紀最大應該是最有資歷的出列行禮,“還請兩位大人堂上落座。”
林重陽先引薦了陸延,然後兩人進了正堂,見裡面也破破爛爛的,牆角居然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正堂官的座次倒是沒人去坐,但是落滿了灰塵,看著就讓人感覺不好。
林重陽自然不會去坐正堂官,哪怕李固讓他來主事,他也不可能托大,正堂官的位子自然還是空出來。
他才不承認是因為髒才不去坐呢。
年紀最大那個見狀立刻親自搬了一張椅子放在當中,另有人又搬了一張放在略下手,請林大人和陸大人兩人落座。
林重陽也不客氣,落座後讓陸延也請坐,其他人因為並沒有官品卻是不敢落座的,皆畢恭畢敬地站在地下,一個個畏畏縮縮的,全然沒有作為翻譯官的氣派。
林重陽溫聲道:“本官暫代司館一職,還望諸位同僚前輩同心協力,將咱們四夷館經營好,免得日漸沒落下去,著實讓人心酸。”
聽他這麼一說,那些人一個個的眼圈都紅了,那些花錢納捐來都還罷了,有些費盡年月好不容易熬上來的,本以為也算當官以後能光耀門楣,誰知道卻進入了一個無底dòng,永遠都看不到希望似的。
林重陽將他們的狀況看在眼裡,道:“在這裡的就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為首的那個立刻拱手道:“微末不才,姓張,是蒙古館的通譯官。”
其他人也按照他們日常的習慣xing排班報上姓名。
最後那張譯官去找了一本落滿灰塵的花名冊,仔細地擦了又擦,都不敢呈給林司館,免得玷污了那潔淨如高嶺之雪的林狀元。
他們只覺得林狀元往那裡一坐,都讓這斑駁破落的廳堂變得明亮起來,簡直是活體的蓬蓽生輝啊。
有了林狀元,以後四夷館似乎要揚眉吐氣了,真真地改換門庭啊。
張譯官不好意思地笑笑,“司館大人,小的抄一份新的呈給大人吧。”
林重陽伸了纖長的手去,“不必勞煩,拿來瞧瞧吧。”
接過花名冊,他隨意翻了一下,眼前這八個報上姓名的他都已經記住,現在要看一下四夷館總共有多少人,在職多少,沒來的多少,做到心中有數。
他翻書的時候,堂上諸人大氣都不敢喘,雖然平日裡他們自己人還為了jī毛蒜皮的事兒斗上那麼一斗,那都是因為大家沒有官身,現在翰林官在此,誰還敢造次呢。
他們偷偷瞅著林狀元,見他坐得端正筆挺,垂著眼專注地看花名冊,他們看著他光潔白皙的額頭,高挺的鼻樑,就好似看到了美好的仕途一般。
只恨不得自己未來的仕途能和眼前的林修撰一樣好看!
林重陽看了一遍,大體了解了四夷館的狀況。
其實四夷館不是只有四個館,實際是有八個的,蒙古﹑女直(女真)﹑西番(西藏)﹑西天(印度)﹑回回﹑百夷(傣族)﹑高昌(維吾爾)﹑緬甸八館。每館設通譯官一名,通譯不定額,這些就算是有冠帶的譯字官,再下面就是譯字生,這些算是四夷館的學員。
學員們原本都來自國子監的監生,後來有人見有利可圖,就花錢賄賂進來可以食糧,再後來朝廷也開了納捐之途,其結果就越來越差,導致四夷館地位也越來越低幾乎沒有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