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輔「嗯」了一聲,又被太監們簇擁到勤政殿。
大宋國泰民安, 風調雨順。二十六年前趙輔剛即位時,還十分勤勉, 事事躬親。但十二年前某日深夜,趙輔批閱奏摺時忽然昏厥過去。醒來後, 他便痴迷修仙,欲求長生不老,也將政務權利放下去不少。小事由六部自行打理, 大事還有中書省和樞密院。
送到趙輔這兒的摺子, 每日最多不到百件。
趙輔手持硃筆,在上面批閱道:「已閱,可。」
審閱了四五十張摺子,趙輔眯著眼躺在羅漢榻上,季福手腳輕緩地給他捏肩。主僕二人相識四十餘年, 季福用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輕聲說道:「官家,可還記得那國子監的小監生。」
趙輔眯著的眼縫裡閃過一道精光,但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季福道:「奴才打聽到,那監生名為唐慎,是姑蘇籍貫。有名的國子監才子,館課第一。」
趙輔興致平平,沒有搭話。
季福心裡暗罵一聲,手上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恭敬仔細。
君心難測,昨日夜裡皇帝還想知道唐慎的事兒,這才過去一晚,皇帝就沒興趣了。季福倒是沒替唐慎惋惜,這種連舉人功名都沒考上的,還入不了他的眼。只是他特意托人找林祭酒要的東西,如此就成了廢紙,白白浪費了一個人情!
趙輔起了身,季福為他倒水。
總歸是想換點什麼東西,季福又道:「奴才聽說,那唐慎原來是傅渭傅大人的學生。」
趙輔這才有了興致,喝了口茶,抬眼看他:「還有此事?」
季福:「正是。」
「傅希如何時又收了個學生。前些年他不是還與朕說,此生收一個王子豐就足矣,他年老馳,還想辭官回鄉。」
季福賠笑道:「傅大人許是惜才。奴才得了那唐慎寫的一首詩,奴才雖然不識字,卻也覺得寫得妙,想念給官家聽聽呢。」
趙輔笑罵:「既然早就準備好了,速速念來便是。」
「是。」
季福將唐慎的那首試帖詩念完,趙輔臉上神色不定。季福肚子裡打不定主意,哪怕他是趙輔的身邊人,隨著趙輔年歲越大,他也越發摸不懂這個皇帝的心思。良久,趙輔將茶盞輕輕擱下,捻了捻細長發白的鬍鬚:「恐驚天上人。這唐慎,倒是有幾番意思。」說完,嘴角微微含笑。
季福這才鬆了口氣,看樣子皇帝心情不錯。
天子臨雍,天下傳唱,成為美談。
國子監被皇帝親自授課的三十二名學生,過了一個月,還覺得踩在雲端上,飄飄欲仙,睡覺時都會被美夢驚醒。唐慎倒是沒太放心上,梅勝澤一直擔心唐慎那天說的「君子之交」會被皇帝事後責罰,但天子臨雍過去一個月,聖上也沒什麼反應,仿佛根本不記得他們三個曾經面聖的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