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度支司發生的血案,便是前車之鑑。如今銀引司既不能重蹈覆轍,又要做到盡善盡美。哪怕在百官都相助王溱的前提下,也耗費了他一番心血。
正值寒冬臘月,眼看百官就要休假過年,銀引司的差事便大多擱置到了明年。
銀引司左副御史余潮生此刻正在刑部當差,他身為刑部尚書,到年底了,大宋各地所有典獄司都需要將今年發生的各起命案送到盛京,送入刑部庫房,收庫查用。
余潮生每日忙於處理內務,這一日他正於刑部幾位主事吩咐差事,只見一個官差用手按著官帽,快步走進屋中。余潮生不再說話,抬頭看他。官差半跪行禮,道:「尚書左僕射大人到。」
堂屋中,眾人皆驚。
余潮生怔了一會兒,他趕忙起身,迎出門去,正好看到王溱從刑部外走了進來。
余潮生走近作揖:「下官余潮生,見過王相公。」
王溱穿著一品官員的官袍,他右手拿著一隻白色摺扇。雖說這幾日沒有下雪,可誰也不會莫名其妙拿著一把扇子,頗有種附庸風雅的嫌疑。換做他人,都會讓人覺得此人太過做作,但王溱拿著,便如天造地設,毫無不和諧之處。
刑部官員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王大人可真是不同尋常」,但表面上誰都沒表露出來。
王溱將扇子合十,啪嗒一聲,他修長的手指將扇骨轉了一圈,最終將扇柄對向余潮生。
王溱聲音溫和:「去歲在幽州時,余大人曾說過喜歡本官手中的扇子,如今本官特意為你帶來了,你可喜歡?」
余潮生徹底愣住,他迅速回憶,這才從記憶角落裡想起來這件事。
去歲王溱和余潮生一起去幽州辦差,兩人都有各自的馬車,但總有需要獨處的時候。盛京去幽州,一路漫長,余潮生與王溱神交已久。所謂神交已久,往往指的是久聞大名、素昧平生,余潮生未免尷尬,某日兩人在驛館中用飯時,他隨口便誇讚了王溱一句:「王大人這扇子十分精妙,扇面上的字似乎是大人的手筆。字氣錚然,清骨天成,寫得真是極好。」
竟然真有這件事,余潮生只能伸出手,硬著頭皮接下了這把王溱親筆題字的摺扇。他還得感謝道:「未曾想大人還記得此事,下官不甚感激。」
王溱笑了笑:「不如進屋一談?」
余潮生側開身子:「請。」
兩人進了余潮生的尚書屋中,刑部的其他官員一個個看向對方,最後誰也沒敢跟上去。過了片刻,刑部左右侍郎聽說王溱來了,立刻前來見禮。
屋中,很快便只剩下刑部三位頂頭高官和王溱,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四品銀引司司正林栩。
余潮親自給王溱沏茶,他心中多有揣測,已然猜到王溱的來意。
可王溱一點都不提其他事,反而說起了書法,說起了手中的茶水。余潮生的心思產生了動搖,他甚至開始懷疑王子豐此行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和他打個交道?
王溱用茶蓋輕輕撥了撥茶水,語氣平緩:「是有十四年了?」
余潮生思索片刻:「確有十四年了。」
王溱感嘆道:「滄海桑田。」
余潮生品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