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輔:「你還有何話可說!」
余潮生的官袍被奏摺砸出一個褶皺,他低著頭, 弓著腰, 從袖中取出一封摺子,遞到皇帝面前。「罪臣余潮生,請陛下恕罪。」
季福將余潮生的摺子拿上來,交到皇帝手中。
皇帝翻開那摺子看了起來,看著看著, 趙輔掀起嘴皮,冷笑了一聲。再一抬手,余潮生的這本摺子也被他砸在了對方身上,趙輔壓著聲音,似笑非笑道:「朕瞧你,是早有預謀!十七年來,你當真對當年的事沒有過一絲懷疑?但凡你余憲之早早說一句,朕都可網開一面。」
「余憲之啊余憲之,你是當朕蠢,還是當你蠢?」
「你想讓朕,覺得你是蠢,還是睿敏?」
余潮生早有準備,可面對天子一怒,他還是止不住心顫:「臣不敢。」
趙輔:「朕對你失望至極!」
余潮生心中一涼,他抬起頭看向皇帝,皇帝卻再也不看他一眼。
其實邢州一案剛被御史奏薦的時候,徐毖就有問過余潮生,他究竟有沒有牽扯其中。余潮生說的是「絕無可能」。確實,他並非那一眾貪污受賄的邢州罪官一黨。
那時余潮生剛中了榜眼,在京中當了一年京官,便被外派去了邢州做官。他是個外來官,如何能那麼快融入這些五六品小官的團體中,所以他確實沒參與其中。可邢州雪災後的幾年,余潮生輾轉多地,一步步升官,一步步看清官場。
這時他回過頭看,才明白當初自己在邢州察覺到的一絲異常,那一分他嗅出了苗頭,但因資歷尚淺、經驗不足而沒有妄下定論的事,究竟是什麼。
他從未真正貪墨府銀,但他並非真的不知曉。
趙輔又何嘗不知。
余潮生寫的那一封奏摺,就是陳明自己從未貪賄,確與邢州案無關的陳情書。可趙輔問他的是「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你只在奏摺中說此事與你無關,卻隻字不提你早已知曉卻置身事外」。
余潮生不是蠢的,所以趙輔明白,他這個臣子早就知道了。
趙輔厭惡的,是十七年了,那一年他還親自去天壇祈福,心生惶恐。但如今回頭一看,這不是天災,更不是他趙輔德行有缺,而是人禍!
次日早朝,皇帝下旨,暫且罷免刑部尚書余潮生的官職,在家閉門思過。其餘邢州案的罪官,也一律受到懲罰。牽扯最大的幾個,早已被大理寺抓進天牢,怕是只能在牢中殘此餘生。
紫宸殿中,余潮生親手摘下自己的官帽時,左相徐毖手捧玉笏,目不斜視地垂眼看地,並沒有站出來為自己這個學生求情.
另一邊,右相王詮、尚書左僕射王溱等人也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從容不迫,仿若未曾插手其中。
唐慎站在三品官員的最前列,二品官員之後,他望著余潮生離開紫宸殿的背影,他忽然在想,余潮生到底知不知道,是誰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