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寧硯坐下喝口水,章友朗就告訴他章鍾凌在外面等著他。寧硯讓陸秋歌先帶著孩子休息後,和章友朗一同走了出去。
看到雙手背後站在院中的章鍾凌,寧硯走上去行了一個揖禮。“世叔。”
章鍾凌打量了寧硯兩眼,想說什麼但又把話咽了回去。“父親在等你,你跟我來一趟。”
章公……
寧硯抿了抿唇,無言的跟在了章鍾凌的身後。
寧硯是在章嚴維的寢房外室見到的章嚴維,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單衣,寧硯想他應該是已經睡下,知道他來又特地起來的。
他自從離京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章嚴維,只是每月一封書信問安。章嚴維不回他,他就更畏懼來上元府看他。
雖然從溫梅芷那裡知道章嚴維再次中風,脖子以下全部癱瘓,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真正見到章嚴維時,寧硯的鼻子還是酸了。
只見章嚴維坐在輪椅上,滿頭的白髮,臉上皺紋遍布,整個人的精神勁兒很差,在這昏黃的燈光下更給人一種日薄西山的感覺。
寧硯雖然不懂醫術,但只看章嚴維的面相便知道,章嚴維現在就像是風中殘燭,只要這陣風稍微大一點,這最後的生命之火就要熄滅了。
寧硯跨過門檻後,緩緩彎膝跪了下來,頭抵到地上磕了一個頭。
“……章公。”
章嚴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們都出去候著。”
章鍾凌以及侍候的人陸續走了出去。房門關上,房間獨留章嚴維與寧硯二人。
“老夫是不是該贊你一聲灑脫肆意?”蒼老低沉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其中的喜怒,卻讓寧硯的心難受不已,低著頭說道:
“清墨有愧於您。”
寧硯沒有說他知錯,因為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很大的可能還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但他雖然覺得沒錯,但對章嚴維的愧疚確實實打實的。
“哈!”章嚴維冷笑了一聲。“老夫可當不得你的愧疚。”
寧硯知道章嚴維積壓了一年的怒氣也不是這麼一時半會兒就能消的,也不起身,也不敢辯解,老實的聽著章嚴維的訓斥。
“聖人言,君子量不極,胸吞百川流,而你呢,因為一點委屈就辭官而去,你的擔當呢,你的責任呢。雷霆雨露,莫非皇恩,你為臣子,不管是什麼你都該受著。”
“我寄厚望於你,望你能擔起新政重任,如今看來你根本就難當大任,膽小懦弱……”
章嚴維的聲音不大,也很慢,中氣不足,一句話似乎要費很大的力氣。到後面,這聲音越來越小,喘息聲卻越來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