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只道,第七日婉兒已醒,身體無恙,只是記憶全無,讓沈言珏不必掛心,其它回來再說。
沈言珏的心似是飛上雲霄又沉沉落下。
不日前,自己極盡疼寵的小女兒沈清婉不知如何落入了冰湖之中。
冬初的湖面僅一層薄薄的寒冰,冰面承不得重,沈清婉便摔進了冰下溺水,被救起之時已是渾身冰冷,不省人事。
宮中皇后與沈清婉母親交好,亦是從小看著沈清婉長大。
故而一聽聞此事便急傳了太醫來,救治了數日卻不見醒,最終老太醫也只道“寒症已去,隨時可醒”。
沈言珏皇命在身,不得不離開昏迷不醒數日的女兒,匆匆趕往營州料理事務,臨走前囑咐家人,若有任何變故,定要寫信告知。
如今女兒已醒,卻記憶全無。沈言珏意外之餘,竟也不知該喜或悲了。
此刻定國公府千鶴居內,精雕細縷的鎏金雙耳熏爐中額外加了些許茉莉花熏的冰片。
定國公沈言珏的母親沈老夫人劉氏頭戴銀底綴深紅梅花抹額,身著深褐玉錦寬袖墨綠繡金菊長比甲,閉著眼坐在楠木雲紋七屏式圍板羅漢床之上。
她緩緩撥動著手中翠綠的碧珠,嘆了口氣道:“婉丫頭從前聰穎,性子卻太過張揚,都是珏兒和他媳婦慣的。就算是人人默認了,哪兒就能成日地追在五皇子身後。此番之禍,不就是這丫頭太不成體統,忘了所有的事情也好,省的……唉。”
沈老夫人長嘆一口氣,眉頭深鎖。
貼身伺候的錢嬤嬤給沈老夫人揉了揉額角,輕聲勸道:“老太太寬心,皇后娘娘昨日傳話來府上,只請八小姐好生養著,何日舒心了再入宮請安。想來娘娘早已把八小姐當做半個女兒,以前有的如今都是有的。”
沈老夫人聽到這話,似是想起了什麼:“教習嬤嬤可曾請了?婉丫頭若記不清宮中繁瑣禮儀,莫要再壞了規矩,落得個……”
“請了請了,”錢嬤嬤見沈老夫人擔心,忙打斷道:“老太太您放心,您也撥了馮嬤嬤去和鈴軒,想必都是有數。”
沈老夫人聽罷似是自言自語道:“是,是,馮嬤嬤跟了我二三十年,辦事一向妥帖。”
和鈴軒中,燭火已歇暗了大半,定國公府八小姐沈清婉身著玉色繡素白錦鯉中衣,正坐在紫檀木雕花梳妝鏡台前。
沈清婉的生母,沈言珏的正妻沈夫人許氏,此刻正站在沈清婉身後,替她取下頭上的玉心鎏金珠釵。
沈清婉看著鏡中的母親道:“母親早些回去歇息吧,日日來為女兒做這些瑣事,女兒心中過意不去。”
沈夫人聽得心中一陣涌動。
前幾日過得暗無天日,差點失去這個女兒。
女兒曾是多麼明快的性格,此刻失憶醒來卻是言辭小心,待自己如外人般客氣。
想她必是害怕,如今只想時時刻刻陪伴著她罷了。
可話到嘴邊也只是說:“無妨,娘喜歡給婉兒梳頭。”
沈清婉看著沈夫人慈愛的笑顏,心中實在是溫暖不已的。
醒來這幾日,什麼事都未記起,只知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真是千千萬萬個好。
沈夫人直到見丫頭服侍沈清婉躺下,掖了掖她的被角方才回自己的玉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