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祚心知,是自己強求了,這兩個分明還是半大的孩子,怎好讓他們和自己一樣勇猛?
但是低頭看著被哭濕的衣襟,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畢竟這哄孩子的事情,實屬他所不在行的。
楊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些,道:「不要哭了,老虎都走了。」
聞言,兩隻娃娃一邊搖頭,一邊哭得更大聲了。
「沒有走!沒有走!哇哇哇——福袋怕怕!」
「福餅也怕!哇哇——」
「……不然,下次,下次再遇到老虎,我幫你們打跑它?」
福餅抬頭,抽抽搭搭地說:「你,你打得過她麼?」
「那當然,小爺我可是個見過世面的,別說老虎了,獅子都殺過無數頭了。」這話本就是吹牛,但是為了哄孩子,楊祚還是說了。
「可,可是,那,那老虎和別處的,不,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她……」福餅癟嘴,可憐巴巴地說,「你只能打她,不能殺她。」
「……」楊祚沒想到,這娃娃倒是個佛心的,他點頭,「好,就打它,不殺它。」
馬車上,小六枕著雙手,靠在車壁上。呆著呆著,她不由摸了摸額心處。
良久後,深呼一口氣,她才閉上了眼。
這夜,小六又做夢了。
夢中,她好像在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向下看去,她看到的是數九寒天、冰封千里的冬日。
這時,呼嘯的寒風吹散了重巒迭嶂間的縹緲的雲煙,顯現出了山間萬丈石階上,一名正在虔誠叩拜的男人。
只見他雙手合十,舉過胸、額、頭,然後平撲在地上,用力叩下。不知道他究竟磕了多少次,只見他的身後,有道道鮮血染紅了石階上的冰雪,小六覺得這畫面悽美的詭異。
又是一陣狂風肆虐著襲來,吹散了他的髮髻,吹飛了他的衣袍。男子忽然停下,反手正了正背上帶血的包袱。
小六往前看去,這人要去的地方好像是一間寺廟。
心念一轉,她就來到了寺廟的大殿。
這裡,無數根巨大的紅木柱子上,有的迴旋盤繞著條條金龍,有的展翅翱翔著只只金鳳。金紅相間,威儀無比。
再往深處看,赫然是一殿的金身神佛!哼哈二將手持金剛杵形貌雄偉,四大天王身軀魁偉目光如炬,觀音佛像手托玉瓶滿眼仁慈,大肚彌勒佛捧腹大笑滿腔歡喜
這時,男人也終於爬到了山頂。只見他努力遏制住不停顫抖的雙手,穩穩地捧出包袱中的頭顱。
沒錯!那是一顆女子的頭!
小六隻覺胃裡翻騰。
男子溫柔至極又小心至極地抱著那顆斷頭,仿佛,那也是他的性命。
他每走一步,都會滴落一滴猩紅。那是他的血,也是她的血。
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像盛開的花朵般艷麗。
小六忽然胸口有些發悶。
只見,男人緩緩跪下,淡淡地說:「相傳,凡以一步一叩的方式走完寺前九萬梯的人,便可登上九重,拜見佛祖,並許一夙願。不知,此言可是真的?」嗓音清冷卻又乾澀沙啞。
小六皺眉,這聲音,怎的有些熟悉?
忽然間,殿內吹起陣陣狂風,燭火忽明忽暗,漸漸地,有蒼老而悠遠的聲音從遠處迴蕩開來。
「來者所求何事?」
「佛祖在上,弟子想求一個機會,轉世重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