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手指一緊間,士兵便撩開了車簾。他冷冷地掃了眼馬車內的人,問:「大半夜的,這是去哪兒啊?」
樓席兮,嘴唇一勾,眉眼含笑地說:「湖陽沒生意,自是去其他地方瞅瞅了。」
守衛見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卻不由啐了一口,這年頭兒靠臉賣屁股的人越發多了,不過這姿色倒是也越發好了。
「選在半夜走?」
「這樣明日傍晚才又可做生意不是?」
似是覺得有道理,士兵又在樓席兮的身上流連了一圈,冷冷地說:「行了,行了,快走快走!」
「多謝官爺。」
郊外,道有炳將馬車停下,有些不滿地抱怨:「哼,怎麼不論什麼時候老道我都改不了當馬夫的命運?」
衡彌說:「誰讓你老啊,扮小廝下人又不像,難不成你還想將眉毛染黑了,扮作護衛不成?」
「你個老頭兒,別忘了你還比我年長兩歲呢!」
這兩人,又是一副要掐架的架勢。
馬車內,福餅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兩個啾啾,心想,福餅也不想扮小丫鬟~
小六悄悄側頭,看了眼依舊雲淡風輕的樓席兮。她真的是沒想到,一國皇子竟能放下尊嚴扮作青樓小倌兒。
「福小郎,這般看著樓某作甚?莫不是垂涎樓某的美色?」
這人,小六真是後悔同情他了。
「七皇子想多了,您啊,還真不對在下的胃口。」
「哦?那福小郎胃口中的是何等美人啊?」
小六毫不猶豫地說:「自是那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溫柔體貼,卻又容顏絕世,面色冷峻,像是天上仙池旁的白玉雕像,冰封千年的冰雪。但是,懷抱溫暖,手臂健壯,每當你看進他的眼,都只能看到春天的花開,夏天的朝露……」
她還未說完,就瞥到了車箱內臉憋成豬肝色的一大一小。
福餅忍不住說:「福包,你直接把人家名字說出來得了。」
樓席兮滿臉戲謔地說:「福餅小兄弟啊,這你就錯了,這世上哪裡有她口中的那般人?」
小六惱怒地咬了咬下唇,直接翻身跳下馬車,對著還在吵架的兩個老頭道了句,「我去走走」,就走進了一旁的林子。
天邊掛著一輪如勾的斜月,朦朦朧朧的月光穿過樹影,婆婆梭梭。
她喪氣地一邊埋頭往裡走,一邊踢著腳下的碎石。
忽地,頭頂的樹枝勾住了她束髮的素帶。對此毫無察覺的小六繼續一腳邁出,頓時黑髮傾瀉而下。
「怎地這般容易掉?」
小六腳步一頓,呼吸驟停。雙手緩緩撫住胸口,那顆狂跳不止的心臟。
「看來要給你換一個了。」男子清冷的聲音帶了點疲憊的低啞,從身後慢慢盪到她的耳畔,帶著說不出魅惑,讓她不由全身顫慄。
看她發抖,男子皺了皺眉頭,問:「冷麼?」
小六慢慢地轉過身,斑駁的月影下,銀質的暗紋鬼面閃著微弱的光,不恐怖,只讓她心安。
鬼面下男子緩緩勾起的薄唇,輕而易舉地挑起了小六心底的一片片漣漪。
他說:「過來。」
小六緩緩走近他。
於是,顧子辰熟練地抬手,幫她將散下的髮絲梳好。
仰頭看著男子流暢的下顎線條,聞著他身上獨有的似竹似墨的香味。小六才意識到,公子真的來了,公子來尋她了。
突然眼前一花,額頭遭到一個輕彈。
這次,小六沒有立刻去抱住被「虐待」的額頭,而是繼續昂著頭傻笑。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太過明亮,明亮到漫天的星星都被比了下去。
顧子辰說:「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