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雙目一緊,連忙疾步如飛,躍上了馬車。然後,雙手緊拉韁繩,拼盡全力試圖馴服這狂躁的馬匹。
「吁——吁——」
然而,這馬卻如瘋了般,絲毫不顧忌身上被韁繩勒出的血痕,只是更加拼命地向前跑著。
馬車越奔越遠,不知過了多久,小六終於使其停了下來,而她那雙被顧子辰保養得白皙柔嫩的雙手也因之前緊拽韁繩而變得鮮血淋漓。
小六沒有心思顧忌手上的傷,只隨意地在腰旁衣襟上抹了抹,便掀開了車簾,道:「七皇子,之前救我的藥可否再給我一顆?」
可是,當她看清裡面的人時,眸子卻是猛地一縮。
她看著垂頭正坐的華衣男子顫聲問:「福餅呢?」
這時,一陣風從掀開的車簾吹了進來,致使男子拂動的額發,遮住了他那雙本該波光瀲灩、撩人心懷的眼裡此刻深藏的如寒潭般的冷冽。
「樓七,我問你話呢,福餅去哪裡了?」
樓席兮歉意地抿了抿唇,道:「福餅他,他方才跑下去幫道前輩了。」
「什麼!你,你怎會讓他下車!」小六怒極,「你可知,那群黑衣人各個出手狠厲,殺人不眨眼,而福餅他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啊!」
「對不起。」
心急如焚的小六不想再多說,掀簾就要駕車返回去,然而,她還沒摸到韁繩就忽覺後頸一痛,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又聽到了一句若有所指的「對不起……」
此刻,血雨般的樹葉滿天飄飛中,道有炳的身前正有三把長劍指著他。在寒冷劍氣的籠罩之下,他知道自己已然避無可避了。
滿是血絲的老眼幽幽掃過趴在五步外渾身是血的小娃娃。道有炳一直都曉得福餅那孩子的陽壽將至,可卻不知,他竟是為了自己而死。
他不禁有些後悔,平日裡若是少罵罵他多好,若是少踢踢他肉嘟嘟的小屁股,多好。
「哈哈哈……」道有炳悲愴地大笑三聲,臉頰旁耷拉的長眉也掩不去其眼角縱橫的淚水。
福餅啊,不要怕,師傅來陪你了……
隨後,道有炳緩緩丟掉了手裡被砍成了兩段的正在滴血的鐵劍,閉著眼,昂著脖子,不偏不倚迎上了黑衣人手中冒著寒氣的劍鋒。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滿天劍氣突然被什麼擊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見,寬袍翻飛的左丘止正立在福餅身側的血泊中,如一個不染世俗的仙人,又似一個淡漠至極的修羅。
隨後,他長臂一甩,一張張黃燦燦地符紙從袖口飛出,乾脆利落地切斷了三名黑衣人的咽喉。
眨眼間,勝負已定,大局已成。剩餘殺手也不再戀戰,紛紛落荒而逃。
左丘止沒有打算去追,就像他自始至終都沒看一眼腳邊斷了氣的小娃娃般。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道有炳,而道有炳也正靜靜地望著他,兩個人的面上都全無絲毫表情。
林中又恢復了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半晌後,左丘止率先開口道:「師傅。」
那聲音清冽,如往日般毫無感情。
道有炳將自己藏在寬大的道袍里顫抖的手緊了緊,片刻後才淡淡地回了聲:「你來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以你的本事,怕是早就已經算到了福餅喪命的確切時辰,那為何,還會此時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