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叮囑明珠:「不要對五殿下提起。他不是郎中,你便是告訴他,他除了著急,也無他法。」
山中的冬日並不算寒冷。
第一縷陽光透過密林照耀在行宮時,皇帝已同眾臣子結束了早朝,回到書房商議第二日祭陵之事。
按照皇帝和她先一日的商議,進入行宮後,她並不必伴駕,一大早用過早飯,便可帶著恃寵女子的嬌蠻到處去走一走,賞一賞園子。
這是一種信號。
向外界釋放,她身邊沒有人跟著,能隨時給她發令。
晨曦映照的宮道金碧輝煌,仿佛踏上去便能解毒和重生。
貓兒踩著沿路樹子的影子,一個接一個,慢慢前行,等待有人對她的悠閒不順眼,要送她一個毀心情的命令。
她毫無目標緩緩前行,眼前宮娥內侍越來越多,原來到了下人們的所居之處。
鼻端隱約聞到湯藥的苦味,有小太監大聲同旁人喊道:「哥哥哎,你快替我一陣,我去解個手……」
被喊之人轉過身笑嘻嘻道:「好好煎藥,解什麼手,柳太醫此前對你諸多照顧,換不來你的用心煎藥?」
貓兒怔怔站了會,見那太監終究還是煎好藥,倒進碗裡,往一間房裡端了進去。
她不由緩緩跟過去,站在門外,聽見裡間傳出咳嗽聲,久久才停歇。
那小太監出聲問:「大人可要用些飯?」
並無回答。
未幾,小太監推門而出,搖著頭去了。
貓兒站在檐下,耳畔聽著裡間時不時的咳嗽聲,終於推門而入。
房中陳設極為簡單。
一張炕,一個桌案。
桌案上擺著雜亂的書冊,她一一翻看,其書封上的書名樣樣離不開個「毒」字。
其中有看到疑心處,旁邊還有備註。
她翻到的那頁,便用一行簪花小楷寫著「五臟俱損,可用酒析毒乎?」
她放下書冊,轉頭站去了炕邊。
炕上之人面朝里躺著,呼吸粗重,搭在被上的手蒼白、纖細。這樣的一雙手,曾給她制過筆,也為她診過脈。
她坐在炕沿上,低聲道:「何苦……」
榻上人身子一顫,過了兩息方倏地轉身,瞧見她正坐在他面前,將將支起身子,立刻咳嗽聲不斷。
貓兒忙用帕子壓到他嘴邊,他慌忙伸手接過巾帕捂著嘴,待咳罷,方靠在炕頭,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半晌方啞聲道:「我……有苦衷……」
她打量著他的模樣。
他在她面前,一貫是溫潤如玉,仿佛月中謫仙的模樣。
他從未像現下這般虛弱、蒼白和狼狽。
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大人此前說過,不會誆騙我,可是為真?」
他直直望著她,低聲道:「我能說的,一定不會誆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