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二更,與倉室相連的另外一間倉室,肖郎中一邊熬藥,一邊低聲為貓兒講述事情經過。
「……那日晌午,殿下從營里出來,半途遇上刺客。殿下連續忙了好幾日,力有不逮,竟被刺客得手。
侍衛拼死將所來刺客殺死,奪回殿下,當時情況卻已不能回宮。幾處能躲藏之處,皆被人監視。胡主子的作坊和鋪子,都出現暗樁。
足足拖到夜晚無人,我們才避到了此處。殿下失血過多,逃離途中幾經折騰,昏睡到昨日才初初醒過來。」
貓兒只覺著心口陣陣絞痛,此生竟險些與他生死相隔。
她緩了幾緩,方問道:「營里還有誰打掩護?他好幾日未出現,背後指使之人,豈不是洞悉了他的處境?」
肖郎中道:「殿下離營,本就已告假休沐,半月都不用去營中,故而無人懷疑。」
貓兒聽罷,艱難問道:「他……前幾日那般忙碌,就是為了擠出後半月的休沐?」
肖郎中只看了她一眼,再未接話。
她心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半晌方問道:「他何時能痊癒?此處空氣混濁,聲音嘈雜,不利於養傷。他又是個愛乾淨的……」
肖郎中低聲道:「殿下的身子,半點不能挪動。只能先在這處養著。胡主子來對殿下養病是有好處的,他能心安,傷口自然癒合的快一些。」
貓兒緩緩點頭,起身穿過帘子,到了另一間倉室,卻不能點燈,只能摸黑坐去床邊椅上,重新握住蕭定曄的手,深深嘆了口氣。
……
菜市的黎明永遠來的比旁處快。
不過三更時分,外間早市已開,京城各處的菜肉商販紛紛聚集,趁早拿貨。各處吵雜熙攘,人聲鼎沸,熱鬧的仿似年節的廟會。
蕭定曄早早被驚醒,一睜眼,便瞧見他面前的人兒腦袋一頓一頓,不知已多久未闔眼,此時雖已睏乏的打瞌睡,卻坐的筆直,唯恐傾下身子,碰到他傷處。
三更天還未亮,院裡已點了火把。從窗紙映照進來的火光蔓延到此處,已極昏暗。
只這一點亮光,就夠他發現她的消瘦。
他見著她的時候,多數時候她都是清瘦的。
她在廢殿時,初初他還未中意她。她吃穿用度極有限,便是個瘦弱模樣。
後來她中了七傷散,到最後油盡燈枯時,已是一副人干。
等她解毒醒來,並未緩過來。
她唯一有些圓潤的時候,反倒是她進了刑部大牢。
進去的時候她的臉還是月牙,不過二十日,出來的時候倒似六月的月亮。
雖離八月的圓月有些遠,可纖穠合度,容光煥發的令人不敢逼視。
現下,不過短短几日,她就倒退到了在廢殿時的模樣,清瘦的令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