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何笑了,這一次他笑的很開心,很快樂,好像終於放下的最後的包袱,再沒有任何束縛。
楊賢看著謝何臉上的笑容……想要勸解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對幾乎從始至終見證陛下一生的他來說,這一天其實來的並不突然,只是儘管知道結果,卻依然想要垂死掙扎,躲避這註定的結果。
但是現在他終於無法繼續逃避了。
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隨侍陛下左右,無論前世今生,都不會改變。
景珩沒有留宿宮中,謝何把他送到宮門口才回來。
楊賢向往常一樣服侍謝何洗漱,又把他扶到chuáng上坐下,輕聲道:“陛下是現在歇息,還是看會兒書?”這幅模樣神態,和以前沒有半分不同。
謝何牽著他的手,“你陪朕坐會兒。”
楊賢說:“奴婢不能逾越。”
謝何笑著:“你總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謹守本分,一點點不符合身份的事都不做。朕知道你用心良苦,不願意朕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但是……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你在朕的心裡是不一樣的。”
楊賢看著他,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qíng意,“陛下……”
“就今晚,陪朕躺一會兒。”謝何伸手一拉,將楊賢拉到身邊躺下,一手按住他的胸膛,“別動,朕困了。”
這天晚上夜裡下起了雨,屋裡卻一片靜謐。
……
第二日楊賢仔細的幫謝何穿好龍袍,又幫他束起頭髮,帶上金冠,動作溫柔仔細,唯獨一直低垂著眼睛,不讓謝何看到自己眼裡的悲傷。
謝何表qíng很平和,少了往日的yīn鷙,容貌氣度似乎都有了些許不一樣。
他邁步出門,就看到楚刑依舊跪在外面,他受了傷又被雨淋了整整一夜,身軀卻仿佛一座山一樣巍然不動。
謝何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是謝何最後一次上朝。
謝何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讓位於安王,對於這個結果,沒有一個人猜到,全場譁然,但是謝何卻固守己見,反正他是一個昏君,昏君就是要隨心所yù。
那些人見不能動搖謝何的意思,漸漸也就不吵了,而是動起了別的心思。
反正不論如何,總比這昏君繼續做皇帝好,安王素有賢名,為人有能力又八面玲瓏,這些人心中原本就不是很牴觸,再加上這段時間安王似乎還得到了楚刑的支持,想反對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先。
謝何走完自己的最後一幕戲,心qíng愉悅的回到寢宮。
剩下的事qíng,安王和楚刑自然能夠搞定,用不著他cao心。
謝何從牆上拿下鑲嵌著寶石的短劍,這是原本景昭的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他抽出一截看了看,寒光凜然的劍身倒映著他的面容。
謝何拎著劍走到楚刑面前,輕聲喚道:“楚將軍。”
楚刑看到了謝何手中的劍,心道陛下終於還是要殺他了,這是他罪有應得,正準備閉目待死……但是下一刻,他看到謝何將劍柄遞給了他,微微一笑,說:“楚將軍,現在你該履行你的諾言了。”
楚刑不敢置信的看著謝何,那似乎永遠都不會動搖的身軀,此刻微微搖晃了一下,聲音暗啞,“你說什麼……”
謝何凝視他,揚起唇角笑了一笑,那雙黑眸盛著前所未有的璀璨笑意,沒有往日的怨恨yīn冷,更顯得眉眼嫵媚動人,“楚將軍,你答應過,會讓朕入土為安的啊。”
“不……”楚刑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痛色,他重重的朝謝何磕了一個頭,聲音沙啞,仿佛帶著某種哀求的意味,“請陛下三思。”
謝何看著他,只說了兩個字:“拿著。”
楚刑沒有伸手,仿佛面前的不是一把劍,而是會致他於萬劫不復的深淵。
於是謝何抓起他的手,親自把劍柄放進了他的手裡,然後雙手握住,因為靠的很近,謝何一抬頭,便幾乎碰到了楚刑的臉,他能從楚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倒映其中的面容,唇角微揚:“楚將軍,你不是說,朕的命令無所不從嗎?難道你在騙朕。”
楚刑喉嚨仿佛被什麼卡住了,他痛苦的看著謝何:“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
謝何沒有生氣,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他,說:“你不是喜歡朕的嗎……楚將軍殺人如麻,對於你來說,這樣簡單的一件事,你都不肯動手,這就是你的喜歡?”
楚刑的表qíng終於有了崩潰的跡象,這是他第一次握不緊手中的劍。
他終於明白了謝何的意思,這才是對他真正的懲罰,對他愛上他的懲罰……什麼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他如今終於明白了。
謝何伸出手,指尖撫上楚刑的臉,他的眼神柔和下來,看向楚刑的眼神第一次沒有怨毒yīn冷,只有安靜平和……甚至還有著一絲絲的期待覆雜。
謝何笑了笑,淚痣盈盈一動,“如果你能早一點……該多好……”
他到底沒有說完這句話,緊緊握著楚刑的手,將劍cha入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