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司機驚奇地問我為什麼還不離開,“因為這個城市和它的350萬人口將不復存在。”
與年輕人的激動相對映,老年人則出奇的平靜甚至悲觀。我們的房東哭泣自己命苦,他只在曼蘇爾有親戚,可多國部隊已將那裡列為攻擊目標,因為有化學武器基地。
醫院開始把藥品集中清點,裝箱隱蔽。巴格達市中心的拉希德大街出現了軍車,開往科威特方向的軍人,在這裡盡情地享用政府最近給他們增加的每月五十第納爾。正在休假的列兵穆罕默德·阿里中止了他的臨時出租業務,奉命開赴前線。一位憲兵將幾台名貴相機賤價拍賣給外國人。
一些政府部門很早就下了班,下午兩點半,伊拉克通訊社就有人下班,三點鐘辦公室已空空蕩檔。我勉強發完了傳真,可由於伊通社財務室鎖了門而沒開成發票,這還算是幸運的。那天去伊拉克議會大廈採訪,進大廈搜身、按快門自不必說,轉身遇見美聯的多米尼克,聽人說他現在通過衛星傳照片,而我兜里總共才有100美元。採訪結束跑出大廈廈回分社,沖卷、放照片、寫英文說明,再到伊拉克新聞部將打好的英文說明和傳真照片給主管官員審查。之後再到伊通社傳照片。例行公事的一套程序完畢,我已精疲力竭。可要了兩個多鐘頭就是通不了北京,眼看一天的心血又付諸東流,好不懊喪。
沙東大街的巴勒斯坦書店,正在出售新版伊拉克地圖:科威特是它的一個省。街上飛跑的科威特汽車也換上了伊拉克科威特省的牌照。
市中心的慶祝廣場,四座按薩達姆右手放大的巨腕高擎四把“卡迪希亞”之劍。裝備精良的共和國衛隊警衛著這座廣場,他們對即將爆發的戰爭充滿必勝的自信。
伊拉克航空公司綠白相間的售票廳冷冷清清,因為外國人已幾乎走光。往日雲集於此的外國記者如鳥獸散。住在拉希德飯店的外國記者僅剩三四十人。他們正在討論去留問題,共同社只留下資深的中東首席記者近滕一人。美國之音記者據說已到開羅。瑞典電視台的記者正倉皇離去,連我打招呼都顧不上回答。
我們在一商店遇見一位伊拉克畫家,他早年曾留學義大利,現在妻兒還在義大利。他自稱是最早在義大利獲獎的伊拉克留學生,現在薩達姆城還收藏著他的畫。他得意地將他用的中國鋼筆給我看,筆帽上畫了一匹徐悲鴻的奔馬,我抓過筆,隨手也畫了一匹馬,他很驚奇。李大偉逗他:“這種畫每個中國人都能畫。”說話間,匆匆撞入一位法國人,BACHELE+BRUNO,是《巴黎競賽畫報》(PARISMATCH)的攝影師。我問他工作方便否,他說如果薩達姆先生和他有什麼關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