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雕花殿門內,沐清雅臨窗而立,今夜的她沒有穿繁複、華美的宮裝,僅著一身素白的長裙,長裙一塵不染更加沒有任何裝飾,瑩白的顏色讓披在她修長的身子上,襯托的她格外纖細、單薄。如墨的長髮僅用一根白玉簪堪堪挽起來,瀑布一般灑落的背後。
「皇姐……」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來,讓沐清雅轉過身。一身明黃色衣衫的沐玄冥正看著她,神色寧靜安和。她七歲的時候,沐玄冥三歲,那時候的他小小、軟軟的一個人,總是用這樣略帶依賴的語氣叫她一聲「皇姐」,轉眼間,那個孩子已經成長為一個相貌英俊、手段果敢的帝王。
「皇姐,你身體一直不好,怎麼還臨窗站著,萬一受了涼,又要吃那些苦藥了?皇姐總是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真該好好教訓一下皇姐身邊的丫頭們,都不會勸慰你一下……」沐玄冥眼眸中含著隱隱的關切,一邊說著一邊將披風拿來披到沐清雅肩上。火紅色的披風繡著大朵的牡丹,帶著一絲馨甜的香味,讓她白玉一般的容顏染上絲絲紅暈。
「玄冥,你登基兩年有餘了吧?」沐清雅看著他動作熟練的系上披風的帶子,輕聲問。
沐玄冥的手頓了一下繼續自己的動作:「是啊,皇姐,兩年零三個月了,皇姐今天怎麼說著這個來了?」
沐清雅搖搖頭,對一旁的侍女說了句「擺膳」,然後坐到了桌邊,看著敞開的宮門和黑沉的夜色。沐玄冥緊了緊拳頭,那道背影異常纖細,卻一直都筆直、挺拔,從他記事開始,無論面臨多艱難的境地,她的脊背從來沒有彎過,即使是為了自己被羽箭射中後心,她都能夠站在高台對著千軍萬馬指揮若定。
宮人們井然有序的將一道道膳食擺在桌上,然後悄然無聲的立在一旁。沐清雅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都下去吧!影,你也下去吧!」
空氣若有若無的波動了一下,一道黑色的人影跪倒在沐清雅裙邊:「公主!「
「下去吧!」聲音依舊很輕,輕的像是一道低聲的嘆息,卻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堅定和威壓。
影咬緊牙關,素來毫無波動的眼中滿是沉痛,跪直身體,砰砰砰磕了三個頭,然後退出了宮殿。
沐玄冥身體有些僵硬:「皇姐,影不是一直護衛著皇姐的安全嗎?怎麼……」
「沒什麼,只是想起來似乎好久都沒有和玄冥單獨吃過飯了呢!當初我們被流放出去,你總是喜歡靠在我的身邊誰和你說話都不理,那時候有一點吃的我們都會分著享用,現在回到了宮裡,應有盡有了卻再也沒有單獨用過膳。」沐清雅輕聲說著,眼中沒有波瀾,「玄冥,你不為皇姐倒杯酒嗎?」
沐玄冥身體一顫,他幾乎以為是不是自己的計劃已經被知曉:「皇姐,你不是素來不愛飲酒嗎?怎麼突然要喝酒了?」
「人總是會變的……」沐清雅拿起白玉酒壺,一手持著壺柄,一手按著壺蓋,清冽的酒水傾注在酒杯中,絲絲酒香瀰漫,「玄冥不也是成為一名君王了嗎?」
「皇姐……」看著她端起酒杯,沐玄冥緊握著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因為用力手背上根根青筋暴露,語氣卻一如以往的溫和,帶著絲絲撒嬌的意味。
「轟隆!」一道悶雷響徹天際,緊接著一道霹靂一閃而逝,瓢潑大雨緊隨而至,一陣風從大開的窗邊吹進來,撩起了沐清雅黑色的髮絲。
沐清雅動作依舊,仿佛外界的聲響都沒有辦法進入她的耳朵,酒杯緩緩地靠近唇邊,略帶蒼白的傳遍依舊帶著清淺的笑意。
「皇姐!」沐玄冥快步走到沐清雅面前,一把奪過酒杯,杯中的酒水灑了她一手,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太突兀了,連忙解釋,「皇姐,你身體不好,還是不要飲酒了,朕陪著皇姐用膳吧!」
沐清雅注視著他的眼睛:「玄冥,你可知道,每次你緊張,你的睫毛總會顫的比平日厲害,你現在已經是一名君王了,這個毛病就改了吧,你的心思不可讓臣子輕易知道,不過,你要是想利用這點操控臣子也是可以的,想來你應該知道的,這兩年你做的很好!」
拿過酒杯重新注滿酒水,在沐玄冥驚慌的眼神中一飲而盡:「這酒倒是不錯呢!」
「皇姐!」心中的那根弦猛然斷掉,仿佛被生生抽離一般痛得他麻木,沐玄冥砰的一聲跪倒在沐清雅腳邊,「御醫!傳御醫!」
「都不要進來!」沐清雅一聲冷喝,門口的動靜立刻安靜下來。
「皇姐,酒中有毒,酒中有毒啊,皇姐……」少年帝王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緊攥著沐清雅的衣袖驚慌的像是個孩子,他不應該這麼做的,雖然皇姐在朝堂之中影響很大,但她卻從來沒有做出過威脅帝位的事情,他怎麼就聽信了幾個大臣的進言!
腹部傳來的陣陣絞痛讓沐清雅的臉色更加蒼白,自從那次幫沐玄冥擋過一箭之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再多的補藥下去,臉上也沒再染上過紅暈:「為人君者,不為情所牽,你能做出這個選擇,皇姐很高興,身為一個合格的帝王是不會允許身邊有一個影響力比他還大的人存在的,皇姐理解……咳咳……」
沐玄冥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皇姐!弟弟是鬼迷心竅才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姐你不要說了,御醫,御醫……」
砰!厚重的宮門被猛地撞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跨入殿中,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莫君卿腳步有些踉蹌,英俊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平日的殺伐果斷,眼中只剩下那道纖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