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柳如是越發蒼老了一些，青絲已有小半成雪，她道：“此句是青兒所作？”
林青回頭道：“這是擔當和尚唐泰臨終時，用盡心力所寫偈語。”
“擔當和尚？”柳如是皺眉，想不起是誰。
“外婆有所不知，此人現在名聲不顯，您未聽聞也是正常。”林青道。
說著，渡步起來：“昔時定國將軍護永曆皇上輾轉赴滇，唐泰此人聽聞後毅然辭家，逕自前往大理，一路尋去時卻發現此時之滇西，城池關津已落八旗之手，義軍勢以潰散，無力回天，唐泰一腔報國之志，被此無情現實擊得粉碎，亡國之痛猶一深深烙印，刺骨銘心。”
“那他，便做了和尚？”林青如此說，柳如是深有感觸，當年亡國，她曾切身體會，奮身欲沉池水。
林青又道：“清軍入滇，對三迤民眾而言，說是如遇天災蝗年也不為過，唐泰見漢奸肆虐、惡奴橫行，民眾一派蕭殺悽苦之相，心中鬱結，一時間痛不欲生，萬念俱灰，遂上雞足山皈依佛門，從此不問世事，現在該是還活著的，孫兒此去滇南也想見他一見。”
“方才青兒說那偈語是他臨終時所作，現在又說他還活著，這…”柳如是不解道。
林青語塞，忙轉移話題道：“外婆可備好銀錢了？”
說起正事，柳如是也不追問，點點頭道：“已備好了二萬兩銀票，只是…外婆始終不解，青兒你何以如此篤定吳三桂一定會同意？”
林青聞言，便知柳如是仍有著猶豫，只得又說道：“當年孫兒讓外婆您以低價變賣家產與另外二商時就說過，如此做，一是讓錢家那些族人沒有反應地時間，二是外婆您並不擅經營，留著家業勉力維持，惹人眼紅不說，說不定還會虧得更多。”
“當年低價變賣產業，不過得銀四十萬，連原本價值一半都不如，若非那時青兒你言之鑿鑿說得有理，加之你死纏爛打，外婆就是結項自盡也不會將你外公家業賣掉的。”
林青聽了，走到柳如是身前蹲下，賣乖地笑道：“外婆既然疼愛青兒，就再準備三萬兩銀票給青兒吧～”
柳如是聽了，頭一熱，險些就要罵林青混帳，但她一直覺得虧欠女兒，虧欠林青一家，只皺眉說道：“二萬還不夠嗎？”
林青注意到了柳如是的表情變化，知道動輒便要幾萬銀，讓她肉痛了，便說道：“青兒知道外公和您，還有師傅，當然也包括我，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驅除韃虜，復我神洲江山。”
說著，站了起來：“但是當今這天下大勢，已徹底向著清廷，我們不論是在哪裡起義，只怕剛占一洲一縣，眨眼間便要被掃平，如此做，不過螳臂擋車而已，實為不智之舉。”
“青兒的意思，是不要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可依青兒你所說，我們與不作為，有何兩樣？”
“並非是不作為。”林青自信一笑：“青兒此去滇南，便是要在這不可能中，硬生生開劈出一條道來！”
柳如是還想問具體如何做，但很多東西，林青沒法跟她明說，只讓她準備好銀錢就行。
柳如是猜測林青是想藉助吳三桂的力量，她不由暗暗擔心：“那吳三桂絞死桂王，叛明降清，怕是不可靠。”
但見林青一幅氣定神閒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囑咐林青，此去滇南萬勿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