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被撞击的同时,他冷静地翻转手腕,用自己的刀柄做武器,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力道,狠狠向着禁锢住自己腰腹的人的脊背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刀柄与皮肉接触的一瞬间,髭切仿佛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被怪物轰炸,脊骨下有炸弹爆裂开来,漫天的烟雾和嗡鸣里,一线薄光乍然亮起!
在髭切抱着三日月撞进房屋里之后,神宫寺泉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最后留给他的画面就是三日月嘴角狰狞的一痕淡笑,和与他温和眼神截然相反的凶悍锤击。
他为这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打法所震撼,在原地怔愣几秒,然后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才从刚才那铺天盖地的轰鸣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安静。
极度的安静。
飘荡上天的灰烬又慢慢下落,狼藉一片的废墟里,是一片死寂。
神宫寺泉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悲鸣,跌跌撞撞地向着最后坍塌的那间房舍里冲去。
被战斗波及的地面早就换了个地形,他几乎花了行走的两倍时间才从那片废墟里淌过来,掀开大块的木板和屏风,半间顽强屹立在原地的和屋嘎吱一声掉下来半面墙,正好完整显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如果不看前因后果的话,眼前的场景能算得上是唯美,硝烟散尽后的废墟角落里,银发凌乱肮脏的青年蜷缩着身体,整个人缩在另一个人怀里,眼睫安静地合拢,一只手还充满眷恋地按在对方腹部,而揽着他的人容貌昳丽,残破的大袖轻轻搭在他脊背上,靠着摇摇欲坠的墙壁艰难地喘息,脸上是几近干涸的血。
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但是按着对方腹部的手里握着长刀,大袖下的手紧执刀柄,他们前一刻还在不死不休,看似温情的场景里都是阴冷血腥的残暴杀机。
感知到有人靠近,昏迷的人没有动静,还在艰难喘息的人慢慢抬起了眼睛。
神宫寺泉的脚步猛地凝滞了一下。
他的心沉了下去。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对面没死,髭切昏迷,而他则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弱鸡。
怎么办?
拥有极致美貌的怪物动了动身体,却没能改变姿势,神宫寺泉这才发现他的姿势很怪异。
不像是不想动,更应该是动弹不得。
视线逡巡了一圈,神宫寺泉的目光落在髭切搭在对方腹部的手上。
那是他持刀的右手,和对方的身体堪称亲密无间地接触着,手套缝隙间有属于金属的冷光在闪烁。
神宫寺泉忽然就定下了心,他踢开脚边的木板石块,走过去,双手绕过髭切满是血迹的伤口,尽量选择伤痕较少的地方,将他从三日月怀里拉出来,小心地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谨慎地与地上的怪物拉开了距离,这么一抱,他惊觉髭切竟然轻的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事实上,在他抱起髭切后,才发现他的谨慎根本没有必要。
一柄长刀,穿透了地上那个半坐半靠的青年的腹部,将他与背后的墙壁完全钉在了一起,半个刀柄都没入了血肉之中,为了保险,髭切还相当狠辣地将刀斜拉出去,几乎把他的身体切成两半。
绀蓝色的狩衣已经被血染成了褐红,巨大的伤口里可以窥见白森森的骨茬与支棱在内脏血肉里的断裂肋骨。
而他居然还在微笑。
属于那振天下五剑的微笑有着可以迷惑人心的绝对魅力,耷拉在眼前的潮湿额发和脏兮兮的脸颊并未将这种魅力消减掉多少,反而增添了一点弱势的美感。
他微笑着,张开嘴,艳红的嘴唇翕动着,这是与原版唯一不一样的地方,过于绮丽的唇色有种魔魅的气质,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神宫寺泉,将髭切费心掩盖掉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揭露出来。
杀了我。
他微微敞开双手,破碎的大袖耷拉在尘土里,姿态高远如明月,对神宫寺泉说。
神宫寺泉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被掩埋在众多思绪里的记忆碎片,挟裹着寒光凛冽的锋利断层,一下子击中了他。
他想起来了,这句话,他在哪里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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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居然已经快五十万字了,这一部分结束后就会进入最后一卷,果然和我定的大纲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四季之终末
在那片独立于岁月之外的空间里, 曾有一振濒临残破边缘的髭切, 守着泛黄残缺的记忆等待着一个能终结他的人的到来。
而在他迎接着自己期待已久的长眠梦境时, 被折断的刀身里迸溅出轻灵美丽的光点,每一颗星星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神宫寺泉清楚地记得,在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的时候,撞进他手心的一颗星星里,折射出来的就是三日月的脸。
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绀蓝色狩衣,大袖上满是血污, 深蓝的头发贴着白皙的脸颊, 含着新月的眼睛里平静辽阔,有着绝无仅有的非凡气度。
他像是站在一个战场上, 身后的天空阴沉沉下压, 不详的紫色电弧流窜在阴云里,涡流中降落下骨刺狰狞的鬼物, 身后的建筑残破不堪, 倒伏的尸体与残肢碎刀布满视线能及的一切地方, 血在顺着屋檐往下流淌。
美貌端庄的天下五剑之一平静祥和地微微展开双手, 手中的刀锋上还有未甩干的血沫,他从容地站立着,依旧美丽的很有气场。
杀了我。
回忆里的片段没有声音,但神宫寺泉却觉得自己仿佛在此刻听见了从过往里震荡出来的嘶吼, 在他耳边回荡不休。
杀了我。
杀了我!
他眼前的三日月还是那样鬼魅般狡黠地微笑着, 巨大的伤口横亘在他身体上, 他张嘴,呼啸而来的狂风和涡流将神宫寺泉摇摇欲坠的屏障一举击碎!
人类青年瞳孔骤然紧缩。
洪流带着春日的花香漫过他的口鼻,轻盈的灵魂失却了重量,在无垠的海洋中上浮、上浮
原本以为早就忘却的过往在深海的搅动下泛起沉渣,泡沫般飞舞在他身旁,眼尾带着一点伤疤的女人弯下腰,色泽艳丽的小袖拢在怀里,衣服上一只雪白的仙鹤昂首啼鸣,她正低着头看着他笑,容貌秀气,气质却飒爽利落。
她朝着他伸出一只手,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手里一大把色彩鲜艳的糖:白酱真是可怜哦,有这么好吃的糖却吃不到诶,怎么办呢,那就让妈妈勉为其难吃给白酱看看吧~
被她欺负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孩子眼里瞬间含上了一大包泪,可怜巴巴地拿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把脸蛋,在圆滚滚的脸蛋上也蹭出了一道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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