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看上去沉稳帅气,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他问:妈,您觉得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许家虽宅心仁厚,可却也不是傻白甜,自家宝贝受委屈,这件事怎么着也要讨回公道。
老太太吃着橘子:书法班不会让江齐继续来, 以后禁止他出现在小慎面前。赔钱的话,先说个数字吓唬吓唬他们吧,也让他们长长教训,管好自家儿子。
说完后,她顿了下,转头望向许慎,征求他意见:小慎,你觉得怎么样?
许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老太太叫了两声许慎才回过神来,他有点犹豫:江齐如果不来书法班,能让江恪来吗?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老太太盯着他:为什么?
我觉得他很可怜。许慎低着头,声音很小,还有,中午他过来跟我道歉,我没有理他,还推了下他,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江恪不一样,他活得比别人都要艰难,心思自然比常人敏感脆弱,许慎的这个举动,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伤害。
许父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许慎头发:我们小慎啊,这么心软以后可怎么办。
爸爸,江恪是个好孩子,许慎认真地抬眸看他,送他衣服和糖果他会打扫浴室,他还知道拿人东西不对,会帮我把玉佩要回来,还会道歉,他跟江齐不一样的。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算了,那就依你。
许家要找江家算玉佩的帐,差人去江家喊人,不多时,江家男人带着江齐脸色发白地上门了。
老太太和许父跟人商谈,她知道江家除去江恪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让许慎污了耳朵,让他出去待会儿。
许慎扶着墙走出门,踉踉跄跄,走得很艰难,轮椅在院子树下放着,许慎离那儿还有段距离,他速度很慢,路上布满细碎石子,不知名小花从石缝里开出来,在微风中摇曳。
忽然,许慎踩到碎石,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从树后突然窜出来道身影,伸手扶住许慎。
待许慎站稳后,那人又忙不迭把手缩了回去。
是江恪,也不知道在外站了多久,他身上被炽热太阳光线晒得发烫。
许慎愣了下:谢谢。
江恪摇摇头,他转身,从树下把轮椅推过来,让许慎坐上去。
许慎坐到轮椅上,江恪又安静推着轮椅,把他推到树荫底下。
许慎伸手摸了下他手臂,摸到一片温热,他轻声问:你没回家?
发生这种事,江恪回去就得挨打,江齐不好过,江恪会比他难过十倍,所以江恪自中午后就没回去,转悠一圈后一直在许家宅子外的树后面待着。
他故意在太阳底下站着,像是在罚站。
小少年看上去真的很难过,他会不会哭,会不会以后都不出现,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想来大院子里了?
那么娇贵的小少爷,斯文清隽,心地善良,江恪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他,这样的人就该被好好宠着,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呢。
好在,许慎并没有离开念头,而且他也恢复过来了。
江恪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的东西,递给许慎,低声道:这个给你。
打开纸包,里面是用透明胶粘好的玉佩,勉强拼凑在一起。
江恪声音更低了些:你能不能原谅我?
许慎微微一怔,心尖像是被轻轻拧了下似的:不必如此。
这句话是无声拒绝和判刑,江恪一颗心直坠谷底。
下一瞬,许慎拉住他的手,朝他温和微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江齐是江齐,你是你,你比他好一万倍。江恪,我分得清楚,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夏日午后和煦微风里,小少年笑容温润明亮,像是会发光。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亲近江恪,而且还对他说,你比他好一万倍,仿佛有种子播撒心间,开出脆嫩绿芽。
许慎这两个字在他心间滚过,留下深深印迹。
毕竟是几万块钱的东西,许家又有钱有势,江家得罪不起,自然许家说什么是什么,听见那个需要赔偿的天文数字,江家男人吓得腿软。
许父来一趟也不容易,打算歇一夜后再离开,下午他陪许慎一起玩数独。
许父道:对了,我来的时候,骆家小子也知道你的事,气到不行,还说要过来找你为你出气。
许父嘴里的骆家小子是指住许慎家隔壁的骆家儿子,名字叫骆远,两家交情深厚,又是生意上的伙伴,两家孩子交情也很好。
提到骆远,许慎唇角上扬:可别让骆哥哥过来,他学业那么忙。
哟,还叫骆哥哥呢,许父调侃着伸手刮了下他鼻子,我家小慎这么可爱,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姑娘。
说什么浑话呢,正在看报纸的老太太斜睨了他眼,小慎才多大?
是是是,许父低头填数独,开个玩笑而已,妈你也别太古板,现在思想都很开放。
老太太冷哼:所以你觉得是我这把老骨头落后了,跟不上你们时代?
许父汗颜:不敢不敢,我仔细想了想,妈你说得不无道理,小慎是还太小,开这种玩笑不太合适。
老太太又哼了声,这才继续低头看报纸。
许慎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
晚上睡前,许慎把那块碎玉佩跟完好无损的玉佩放到一起,放进抽屉深处。
第二天许慎很早起来,帮忙擦小木桌,准备墨水钢笔和纸。
每张小木桌上都有主人名字,在轮椅滑到江齐桌子旁边时,许慎把江齐姓名贴撕掉,一笔一划写下江恪两个字。
他又想了想,拿了杯玻璃瓶装的牛奶放到江恪桌子上,牛奶瓶下压了行字:补充营养,好好写字。后面加了个笑脸。
到达上课时间时,孩子们陆陆续续从大院铁门里走进来,江恪果然也来了。
在看见桌子上的牛奶时,他微微一怔,抬眸看去,许慎朝他眨了下眼睛。
江恪慢慢握紧了那瓶牛奶。
老太太今天继续教写一字,上午写一,下午写撇捺。
改作业时,让人出乎意料,江恪的字写得是最好看的,老太太很开心。
中午休息时间到,有些孩子纷纷回家吃饭,江恪却待在位置上没动,怀孕女人发了极大的火,她这几天不想看见江恪跟江齐,所以江恪也不能回家吃饭。
许慎探头望了几眼,心思不在吃饭上,老太太见状,主动道:把小恪叫进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许慎眼睛一亮,嘴上却说:这怕是不太好吧。
老太太怎么会看不懂许慎的心思,她胡诌了个理由:就说他字写得好,是我让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许慎于是坐轮椅出去叫人,趴在桌上的江恪有些讶异:叫我吗?
许慎想了想:可别误会,是中午菜做多了,吃不下,吃不完也会倒掉,顺便叫你来解决剩菜而已,而且这是我外婆的意思。
江恪安静几秒,他心思透彻,知道许慎故意这么说,背后是一番好意。
中午菜做得很丰盛,鱼香肉丝,红烧鲫鱼,青椒豆腐,这些全都是江恪这辈子没见过的好菜。
他吃得很慢,吃完后,主动收拾碗筷去洗,老太太没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