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這篇文獻就走。」
「啊?我還想蹭個車哎。」莊澤森笑嘻嘻地慫恿他,「去吃南李路那家日料當夜宵吧,我請客,就算車費啦。」
賀昀遲不為所動,眼睛緊盯著屏幕,滑鼠在一行英文上標註高亮顯示,「我沒開車。」
「哎你最近怎麼老不開車出門啊。」莊澤森倍感不解,伸頭瞄了一眼電腦上文獻總結的進度,誇張地撲到他身上,「你不要這麼勤快啊我不想再被許老師罵了。大佬給條活路吧。」
賀昀遲嫌棄地把他推開幾公分,「不想被罵就坐下來一起看,要不要我現在發你一份。」
「不必了哥,我是自願做科研廢物的。」莊澤森沉痛道,火速爬起來,背著包溜走了。
最鬧騰的人一離開,整個實驗室清淨了不少。賀昀遲讀完文獻,看看電腦顯示的時間,起身關好儀器,下樓回家。
凌晨時分,小區和學校一樣靜悄悄的。賀昀遲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感覺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發信人是他從小玩到大的老朋友,祁明。簡訊內容言簡意賅,說他下個月要趕著國慶假期回趟國,要求賀昀遲抽一天時間陪著自己胡天胡地。
祁明的胡天胡地是有很多種玩法的,但能跟賀昀遲一起的就不太多,所以並不打算占用多少時間。
賀昀遲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每次被拖去酒局的慘狀,冷酷無情地決定不跟他廝混,走進電梯前,很簡略地回復了一條回絕簡訊,表示大概沒空,最多一起吃個飯。
發完信息,他把手機扔回背包里,靜靜等待電梯升到十樓。
電梯門徐徐拉開時,賀昀遲聽到了兩種聲音。
一種來自於他身後的背包,是熟悉的、充滿機械意味的簡訊提示音。另一種是人聲,不太鎮靜、失控,帶有人類的情緒化表達,來自於陳南一。
陳南一在和父親通電話,一通指責的電話。
這通電話已經打了很久,弄得他筋疲力盡。可偏偏壞運氣不願意分散降臨,五分鐘前他打開公寓門,像往常一樣去按室內中央空調的開關。機器啟動的聲音響了兩秒後緊跟著噼啪一聲,整間屋子便像枚被投入水中的石子,浸入屋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中。
「退學的事情我已經和您解釋過很多次了……」
陳南一很累,又記不清蠟燭放在哪裡,索性放棄了。他疲憊地坐到玄關的鞋凳上,弓著背,語氣低落地說,「可以不要再討論這件事嗎。」
那頭的責罵聲更激烈了一些,父親埋怨他自毀前程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卻先微弱地閃了一下提示畫面,隨即自動關機了。
他握著手機,愣愣地看著屏幕,不知道是該慶幸這場對話被強制結束,還是該煩惱突如其來的電線短路。
陳南一動也不想動了,垂著眼睛,注視橫亘在地板上的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