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恆秋不吭聲是因為心裡很緊張,過分緊張所以沒辦法顯出自然的表情。他不知道紀英召喚自己回來是為了什麼,但羅瓊已經告訴他,紀英知道了他和鄧廷歌的事情。「眉頭皺得那麼緊……」羅瓊還給羅恆秋學了一下紀英的神情。
一把刀懸在腦袋上,羅恆秋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飯畢之後,羅恆秋聽秘書匯報了今晚公司中秋聚餐的一些安排。紀英戴著眼鏡坐在書房的另一頭看她的史料,邊看邊做筆記,兩母子各不打擾,相處得很安寧祥和。
就在羅恆秋漸漸放鬆下來,打算自己先開口跟紀英說鄧廷歌事情的時候,紀英摘了眼鏡,輕咳一聲:「對了,媽媽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羅恆秋一凜:來了。
紀英的手指在眼鏡框上摩挲,顯得有些輕微的緊張。
「我和你爸爸以前是有感情的,但後來……後來你也知道了。我身邊沒有別人,只有你一個孩子了,恆秋。」紀英慢慢說,似乎在斟酌著詞句,「我是永遠希望你好的,我和你雖然是母子,但我從不干涉你的選擇,我們始終都尊重彼此的決定,對不對?但是,但是有些事情,我覺得我們是要好好商量的。」
羅恆秋:「嗯。」
他飛快地在腦子裡模擬紀英可能說出來的話,和自己要用什麼方式去應對。
「我在報紙雜誌上看到了一些你的事情。」紀英抬頭說,「我希望你自己跟我解釋,而不是我質問你。」
羅恆秋默默地聽著。他的母親說話從來都有很多的「我」,我這樣,我那樣,我希望你這樣,我希望你那樣。他不能說紀英自私,但紀英確實是一個十分自我的人。這種自我曾在他的童年裡給過他許多的壓力,也讓他有樣學樣地,成了一個話語中總是充斥著大量「我」的人。
羅恆秋於是跟紀英說起了鄧廷歌的事情。八卦報紙雜誌上說的事情並不詳盡。那段時間只要翻開娛樂版,就肯定能看到由這件事情發散開去的許多邊角消息,但即便是這樣,鄧廷歌和羅恆秋的交往細節也沒有誰能搞清楚。他告訴紀英兩人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第一天見到鄧廷歌的時候,他是個緊張得鞋帶鬆了都沒發現的學生代表。他又跟紀英說自己悄悄跟著鄧廷歌去醫院,去和他攀談,去認識他,去熟悉他,去和他約定放學一起回家。
在這樣的講述之中羅恆秋慢慢平靜了下來。紀英是個非常好的聽眾,她不打斷,不打擾,而且會對羅恆秋所說的內容表現出恰如其分的反應:羅恆秋說到鄧廷歌上台演出化妝的事情,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羅恆秋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大笑的母親。兩人也很久沒有像一對母子那樣面對面聊起心裡話。
「他這個人有點理想主義,鍾幸說他是空想家,太過不現實。」羅恆秋慢慢道,「我以前也覺得他不夠踏實,但是和他交往之後我發現是我錯了。他心裡什麼都很清楚,因為很清楚,所以還能保持著自己的理想才更加不容易。我想為他這樣的理想做一些事情,幫助他,或者是支持他。媽,我跟他之間……我們之間不是外面說的什麼包養不包養,不是這樣膚淺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