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安靜得令人窒息。為了使自己不身處黑暗中,韓西打開了臥室衛生間內的燈。借著燈光投過來的光亮,她看了一眼蜷縮在床角似睡非睡的慕蘭,為她披上了薄薄的蠶絲被。
韓西覺得很累。她輕輕躺在床上,躺在了嬸嬸的身旁。
她只想快點睡著。睡著了,也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只想沉沉睡去。睡去了,也許,就可以在夢裡微笑了。
可是,她怎麼可能睡得著!此刻的韓西,心臟仿佛破了一個洞。這洞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她所有的幸福都漏了下去。痛苦。驚懼。孤獨。無助。韓西覺得自己墮入無邊的懸崖。她想飛,卻沒有翅膀。
躺在床上,韓西告訴自己要堅強。但她再怎麼努力,靈魂卻著實支撐不起來。
寂寥的夜,瀰漫著死亡的陰冷氣息。這味道,本該百分百陌生,卻偏偏如此之熟悉。它,像極了七歲那年失去雙親獨自在警局等待叔叔前來的那個房間,裡面充斥著的無比壓抑的死寂。
只是,自己當年等待的人,在今天同樣離開了自己。
生死別離。
老天爺,你要我如何消受得起?
叔叔,對不起!
如果電話里那一聲“爸爸”可以早些叫出口,那麼此刻的憾恨會不會不再折磨著自己?
韓西的回憶持續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
是不是痛苦到極致才暫停?無盡的淚水,何時是終結?淚水永遠比歡笑多。我懼怕這樣的生活。
半夢半醒中韓西熬到了天明。
由於慕蘭的精神狀態處於崩潰的邊緣,所以韓海的後事,只能由韓西來全權負責。
第二天一早,韓西驅車前往殯儀館。在派出車輛前往醫院運回韓海遺體的時候,工作人員見縫插針,開始辦理起他們的業務。
“請問遺體冷藏是要大櫃還是單間呢?”
“單間。”
“逝者的壽衣有低檔、中檔和高檔,請問要哪一檔呢?”
“高檔。”
“追悼廳有簡易廳、普通廳、豪華廳,還有至尊豪華廳,請問要哪一種呢?”
“最好的。”
“好的。這是骨灰盒的價目表,價位從幾百到幾萬不等。請過目。”
韓西懶得接價目表。
“最好的。最好的。一切都要最好的。”
“好的。”工作人員爽快地應著聲。
從殯儀館出來,韓西頭痛欲裂。她覺得大腦亂成一團麻。
這種大腦持續混沌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叔叔韓海的追悼會上。
追悼儀式在莊嚴肅穆的哀樂聲中進行著。哀樂悲愴又悽慘。在這樣的氣氛下,韓西心中的痛苦快要淹沒了她。慕蘭更是傷心欲絕,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