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已經恢復了鎮定,眉眼間宛若戴了一層溫潤的面具,似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淺聲道:“太后既這樣說了,後宮進新人的事,便交給皇后了。”
我連忙應了一聲,他便徑直往前朝去了。
我站在門檻前,怔怔瞧著他的背影,聽到小月怯怯的喊我:“皇后,咱們也回去麼?”
鑾駕就在漢白玉的台階下候著,金色反射著陽光,照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用只有小月聽得到的聲音問,“小月,我是誰?”
小月瞪大了眼睛,有些迷惘,卻老老實實的答,“您是皇后呀,也是蘇大人的嫡女,您這是怎麼了?太后責罰你了?”
皇后,蘇獻嫡女,蘇鳳儀,那都是“我”。
這四年的我。
僅僅是這四年的我。
在這之前,我是白長櫻。
第6章 九鹿
我醒來的時候,周身都是污穢,後背劇痛,痛到望出去的視線都是模模糊糊的,身體上所有的感官都只剩下口渴。可我倒在水潭邊,離水近在咫尺,卻無法挪動半寸身子,觸到水源。
對水的渴望甚至超過了身上的痛楚。我努力挪動肩膀,衣料摩擦過後背的傷口,痛得像有人拿釘子瞧進了肉里。一寸……兩寸……終於靠近了那池子水,我努力轉過頭去,試圖去喝一口那渾濁的池水。
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的呼吸一緊,沒來由認定那些人是來找我的。我顧不上喝水,想要躲起來,卻發現壓根動不了。
沒想到那陣腳步聲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我昏昏沉沉的閉上眼睛,直到有人把我拉起來,我勉力看了一眼,是個上了年紀的僧人,一臉焦灼的望向我。我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那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用力點了點頭,罷了罷了,是生是死,也聽天由命吧。
沒想到我竟活了下來,再醒來時身上的衣裳也換了,款式有些老舊,大約穿得久了,很柔軟。我撐著身子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是在一間禪房中。
日光透過窗欞射進來,有無數的小塵埃在飛舞。
我靜靜的瞧了一會兒,覺得這片刻還能這樣活著,也是一件令人覺得高興的事。
房門呀的一聲推開了,一個五六歲的小沙彌端著一罐粥,搖搖晃晃的走到我面前,瞧見我醒了,便很是高興道:“女施主你醒了?吃點東西吧?”
我瞧著他白白淨淨的,剃了光頭,圓滾滾很是可愛,笑道:“小師傅,我睡了多久了?”
他頗為驚訝的看著我,眼底有些欽佩,“師父說你傷的可重啦,睡了三天三夜,你還能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