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撫地拍拍我的肩,“那日你妹妹出現,我事先並不知情。當時覺得不妥,就找了個由頭,請她先走了。只是後宮嘴雜,也不知是誰傳到你耳中,便成了這樣。”
我沉默片刻,他的解釋我是信的。至於這件事傳入我耳中是什麼樣,自然是有心人操縱的結果。
他見我沉默,便許諾道,“你既然在意,往後我不會再叫這樣的事發生。”
可陸亦衍並不知道,此刻我不開口,不過是在醞釀該如何將這場戲演下去。
他既忘了追究我逃跑的事,這一招竟管用了,或許我該更用力一些。
我打定主意,仿佛沒聽到他的解釋,冷冷看著他,“你不必同我解釋這麼多。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頓了頓,又道,“明日我便回宮,請母后做主納了妹妹。你放心,我絕不礙你的眼,以後留在九鹿寺就是了。你既然這般嫌棄我,猜忌我,不如一別兩寬,再不復見——”
他一霎不霎地瞧著我,忽然打斷了我,“住口!”跟著便俯身下來吻住了我。
我用力去推他,明明是演戲,忽然覺得委屈,眼淚一串串掉落下來——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是不是太過入戲了。
他只用了一隻手,便鉗制住了我的掙扎,另一隻手輕撫在我的腦後,猶帶著薄薄的酒氣,只是輾轉碾磨在我的唇齒間。我漸漸止住了掙扎,慢慢地變成抽噎,他終於放開我,卻依然將我按在懷裡,低低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沒力氣再同他大吵大鬧,只是從他懷裡抽身,擦掉了眼淚,裝作沒有聽到。
他輕聲解釋,“我知道你聽說了會難過,才想帶你出來散心。”
對面台上的侏儒翻了個筋斗,底下一陣叫好。置身在這樣的熱鬧中,我隱約聽到了他的解釋,卻又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他終究輕笑了一聲,自嘲道,“我自詡看慣了爾虞我詐,一眼便能看穿朝臣的私心。獨獨面對你的時候,卻一直忐忑,生怕你對我笑的時候,其實心裡卻想哭。”
街對面雜戲結束了,台下又是一片爆雷般的掌聲,人群亦漸漸地散了。
可我的身前仿佛有一層結界,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和我隔開了。我想著他說的話,忽然覺得他並不是不理解我,相反,他清楚我的掙扎和痛楚,可他從未想過讓我解脫。
“陸亦衍,我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我輕聲說,“你明明知道,我並不是那個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陸亦衍緩緩靠過來,將我攬在他的懷裡。他個子高,一低頭,恰好將下顎抵在我的耳邊。
“你若是不想做蘇鳳儀,那便不做了。”他的聲音懇切,竟帶了絲懇求的意味,“再等我些時日,那時你想做誰,我都不會攔著。”
他說得如此真誠,可我抬眼看他,心中卻清楚,邊關戰亂不休,朝中勢力盤根錯節——陸亦衍是皇帝,坐擁天下,卻偏偏是天底下最不自由的人。
他說的,一個字都不能信。
夜風漸漸涼了,喧囂漸漸安靜,我深吸了口氣,勉力笑了笑,“我們回去吧。”
他只握了我的手,用力緊了緊,牽著我下樓。
忽聽遠處有嘈雜的馬蹄聲、腳步聲,人影幢幢,大隊人馬湧來,手中拿著火把和兵刃,沒多久就將三元樓下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