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淺淺笑了笑,“但願吧。”
這一路越是臨近浮桐山下,他便越來越沉寂,心事重重。難得此刻笑了笑,俊朗的眉宇間依稀帶了些陰鬱,隨即便轉開了視線,靠在一棵大樹上閉目養神。
他既然閉著眼睛,我便借著火光,頗有些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說不疲倦也是假的。
皇帝的眼下一層青烏色,唇角輕輕抿著,顯出一絲毫無防備的稚氣來。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其實陸亦衍也不過是年輕公子,若不是背負了這麼多重擔,輕袍緩帶暢意江湖,做個閒散王爺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我輕輕嘆口氣,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在嚮往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的日子。
先前他哄我在他殿中呆了些時日,實則他在前頭處理公務,我就在後頭玩耍,偶爾一道吃頓飯而已,加之話不投機,也常常相對無言。
反倒是現在,我和他說話變得心平氣和,一來是體諒他身負劇毒,又受了傷;二來,則是他允諾放我自由。這便好比一個人終日吃些殘羹冷炙,難免就會抑鬱崩潰;但若是吃完有山珍海味來彌補,再吃起來,便會毫無怨言了。
天亮之後便要上山,我不欲打擾皇帝休息,便悄悄起身。
岳將軍在一旁值守。同他相處了兩日,漸漸熟悉,我不像先前那般頗有懼意,輕聲招呼了一句,“岳將軍。”
岳將軍向我點頭示意,我又以手勢比了比,示意自己只是在周圍轉轉。
岳將軍便起身,離我不近不遠,“小姐請便。”
我知他不放心,也沒有阻攔,走出一小段路,見一路的植被頗為特異,便摸了摸身邊樹木碩大的葉子,又仰頭看了看被綠意覆蓋的浮桐山,忍不住問道,“岳將軍,你來過這裡嗎?”
“以前有幾次趕路經過,在山下宿了幾晚。”岳三徑答我。
“那你上過山嗎?”我有些好奇,“山上可有毒蛇猛獸?天亮上山,會不會有些可怕?”
他遲疑片刻,似是在想如何回答我,良久,才道,“小姐覺得,世上之物,什麼最可怕?”
我想了想,“人心吧。”
岳三徑笑了笑,“也有人說,浮桐山上有最可怕的東西。”頓了頓,“小姐真的敢孤身去採摘炎夏花?”
我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岳將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岳三徑:“小姐請問。”
我便問道,“在宮裡,人人稱我皇后,出宮之後,大統領說要掩飾身份,便稱我夫人。怎麼你一見我,便叫我小姐?”
這著實是我心中的困惑,我雖未見過岳三徑,但他似乎認得我。愈是認得我,便愈該知道我已嫁為人婦,稱“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