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都快壓麻了,宋默這傢伙還真沒點憐香惜玉的意識。程今夕“嘶”了一聲,齜牙咧嘴地還沒從地上爬起來,肩膀上就狠狠挨了副導一記,“今夕,表現的不錯!”
“咳咳……”
“什麼就不錯,是非常好好不好,簡直太到位了!”化妝師紅著眼抹著淚湊上來,“阿棉的小眼神看得我肝兒都要疼碎了,今夕你太棒了!”
遂即,惡狠狠地給了她一個熊抱。
有沒有那麼誇張。程今夕傻笑,心裡美癲美癲的。
突然,四周原本各司己職的工作人員都在一瞬作鳥shòu散,最終一齊湧向門口。餘下一眾演員大眼瞪著小眼。
“哎,那是誰來了,這麼大排場,”演員A女瞅著門外,努了努嘴不明所以,“連瞿導這麼淡定一人都衝上去了?”
“據說是我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編審大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出現了。”演員B女是投拍方的人,仿佛知根知底,說話的時候一臉傲嬌,“還是個大帥哥,驚天地泣鬼神那種。”
什麼人就驚天地泣鬼神了。程今夕睨眼看著眼前的非主流少女,嘴角抽抽滿頭黑線。
演員C男不屑地揶揄,“少chuī牛,做編劇的能好看到哪去,要是真跟你說得那麼驚為天人不早拍戲去了,還有咱這些人什麼事。”
“人是歸國華僑,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研究所博士,現任S大油畫系研究生導師,也是S大辦校至今記錄校史冊里最年輕的教授,”化妝師忍不住cha嘴,方才星星眼呈花痴狀,越說越是氣餒,蔫了,“文化人,而且家底厚著呢,咱這些人跟他一比就庸俗了,不是一個世界的。”
A女嬌笑著攬過化妝師肩頭,撓癢調笑道,“呦,Tina你還打聽地夠門清的,怎麼著,紅鸞星動了?”
“動你個頭啦,我也就見過兩三次,”她沒好氣地拍落她的手,“此男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我等凡人hold不住的。”
程今夕拽了拽羅裙,黏黏膩膩地糊在身上熱得緊。
她咋舌,八卦道,“有沒有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啊,那麼清高還來摻和娛樂圈這淌渾水gān嘛?”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據傳聞我們這部電影的小說原作者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人感qíng好得不得了。臨結婚前,作者把小說賣給了投拍方星辰,本意是等她婚後由她親自cao刀改編劇本。誰料想天有不測風雲,恰恰就在婚禮前一周,新娘在取婚紗途中出車禍死了。於是,電影就一直擱淺至今,整整四年。直到半年前編審大人找到星辰的老闆……”
程今夕聽得意猶未盡,“沒了?”
“沒了。”Tina肯定地點頭。
“女友去世,時隔四年還記得幫她完成意願。這麼說來,咱編審還是個痴qíng種子,”A女也跟著花痴,“誒,可這開拍都快一個月了他怎麼現在才來?”
“想知道?”
“廢話。”
“想知道自個兒去問唄。”
一堂鬨笑。
可當程今夕看到那位所謂痴qíng又優質的編審大人的時候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一襲繁複的戲裝,那人卻一身gān淨簡潔。不過五步之遙,他沒有說話,而她卻差點溺斃在他溫軟無害的笑意里。
程今夕千想萬想,都沒有想過,那個人居然會是顧淮南。愣頭青似的張大著一張嘴,半天都沒合上。
腦子亂轟轟的。
顧淮南,去世的女友,S大教授,編審大人。這什麼跟什麼啊,要不要這麼戲劇化啊!
很沮喪。非常的。
☆、第十五章再遇失魂
第十五章再遇失魂
顧淮南就一直坐導演椅上看他們拍戲。時不時聽一旁的瞿澤琛跟他說上兩句,他也只是簡單的點頭或搖頭,眼睛卻未曾偏離過監視器半分。
一副比瞿澤琛更加惜字如金的樣子。
程今夕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在浮光中白淨的發亮,悲慟瞳中浮上了薄薄的霧靄,已無往昔的顧盼生輝。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
此刻,她不是存在於顧淮南記憶中那個靈動倔qiáng,眼眸清亮燦若星辰的傻姑娘。會對他傻笑到合不攏嘴,會略帶羞澀卻又意氣風發。
那個叫阿棉的絕艷女子裡有活生生的鮮明動人的靈魂,她感受著她的悲苦,感受著她所有的愛恨落空歸於塵土。
期艾地倒入男子懷中面容蒼白形若腐朽,卻依舊風華。
她問他,可還記得休雨亭里的曾許諾。
他說,記得。
於是,她笑了。那種美,似曾相識卻又遙不可及。
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個上元花燈節,蜿蜿蜒蜒的火光匯聚成星河,照亮了秦淮永不休止的河水。
煙火璀璨綻放,就如同她,翩若驚鴻梨渦淺照,也是這人間顏色不一樣的煙火,一剎那就迷了他的眼。
記得,原比忘記更痛。
從他們初遇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愛權利,愛天下,愛自己。或許曾經也愛過她,可僅僅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愛,卻無法支撐他們走到更遠的那一頭。即使如利刃狠狠刺傷了她的身體她的心臟,在他心中卻最終還是落不下分毫的位置。
可人只要活著,就會為愛犯錯。如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
她雖未把一生託付,一腔熱愛卻終究被他親手扼殺。
她恨!
***
周圍靜默,除了阿棉斷斷續續的聲音,和那輕不可聞的抽泣,所有人都頓了呼吸。
包括同程今夕演對手戲的宋默,都愣怔在她充滿懵懂綺死卻又絕望的眼神中。深深地仿佛被吸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里。
這是她的,只屬於她的魔力。
顧淮南低垂著眼眸,細細密密地睫毛將他眼底的qíng緒潛藏起來,呼吸均勻,喜怒不顯。唯有墜在椅子一邊的手,骨節蒼白,微微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