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夕搖頭,“沒有了,早就不怪了。”
“那你為什麼不肯去找他?你一定還在怪哥哥當初那麼對你……”顧唯哭腔漸濃,拽著程今夕的手只是越來越緊,她急急解釋,“哥哥當初是bī不得已的……他有苦衷……那個孩子,念笙,那不是哥哥的孩子……”
“我知道。”程今夕平靜地說。
她當然相信,顧淮南無論如何,都不是會在這種大事大非上撒謊的人,他會說謊,卻絕不會不忠不義。
“哥哥當年生了很嚴重的病,看不見,聽不到,不停地做化療……差點就死在手術台上。”
“我知道。”
潸然淚下,顧唯苦笑道,“你什麼都知道,也不肯回來是嗎?”
“……”程今夕無語。
這,早已經不是她想要回來,便能回來的事了。即便可以當做那些事從未發生,卻已牽扯進了太多人事,再無可能心無芥蒂。
“哥哥病好之後,媽媽就bī他成家生子,甚至拿自己的xing命bī他娶雲姿。哥哥不答應,跪在地上哭,也不知是說媽媽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又說給你,他說,這輩子只愛小橋一個人。
可是有一天哥哥從外面回來,卻同意了,但那個人卻不是雲姿,這是他唯一的堅持,他不能娶雲姿。哪怕哥哥一點兒都不愛許慧,卻還是答應跟她結婚。我問他為什麼,我問他他的病都不是好了嗎,不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嗎,為什麼就不能把你追回來呢……他跟我說,你現在很幸福,他不忍心打擾……他說或許你們彼此心裡都還有對方的影子,可是比起你的幸福,都是微不足道的……那是他欠你的。”
“我笑話哥哥是傻子,他欠你的幸福,為什麼要讓別人來還呢……許慧,她是無辜的,正因為她的無辜哥哥才選擇了她,因為她善良,她不會有害人之心,更不會害你。
哥哥說,他一直以為自己算是一個好人,卻卑地的做了兩件不能讓自己原諒的事。一個是當年瞞著你狠心將你推開,另一個,是如今利用許慧,為換你內心安然,自私地耽誤了她的終生……許慧是個明白人,她因為家裡父母的生意出了問題,需要顧氏注資才能度過危機,於是答應了哥哥的要求。可她是也是真的喜歡哥哥,也知道哥哥並不喜歡她……可她卻還是願意跟他結婚,陪他演這齣戲……”
“哥哥與她之間,是哥哥有負與她。可真的,他們之間只是協議,從來就沒有過其他。”
程今夕青白著臉,指尖微蜷,瞳孔中的光芒急劇收縮,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腔中剎那間炸裂。
她回憶起那日顧淮南與伊伊一同出現在家門口,顧淮南那張驚訝卻略帶澀然的臉,於是明白,原來又在一個不聲不響間,他們又一次錯過了彼此。
她曾經還一直怨懟,責怪顧淮南放棄了她,無論因為什麼,放棄就是放棄。殊不知,自己一直做著的,也是與他一樣的事啊。
其實他們都一樣,自以為是地做下決定,將自以為最好的留給對方,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以為自己的一片赤誠之心對方早晚都會懂得。
以為所有的苦都可以自己一個人吞,高估挫折的殺傷力,卻低估失去對方會對自己造成的傷。那麼傻,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真的要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為了對方,其他都不覺得重要,因為愛著,連自己都可以捨棄。卻忘記了,在愛qíng,最難得不是捨得,而是堅持。
“我們可以為愛、為對方吃那麼多苦……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程今夕摘下眼鏡,緊緊擁抱住顧唯,笑著流淚,“我跟他,我們都是糊塗的傻瓜……”
她終於委屈地說,“阿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為他披上嫁紗……我想了那麼多年,甚至在最恨他的時候,在快死的時候,我還是想要嫁給他……還是想要等他回來找我……想要跟他說,這麼多年,他走以後,”她指了指心口,”這裡……只愛過他……只等待他……”
“……那還來得及嗎?”有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顧淮南輕輕說,“小橋,你來不及為我披婚紗,可我在心裡早已娶了你……只有你……所以現在,還來得及嗎?”
☆、終章
終章
有很多事要堅持到最後一刻才知道,原來真的不行,就如同這場婚禮。
有的人要愛到以為不能再愛了,才會知道,只要那個人再對你伸出手,你依舊會選擇緊緊回握,就如同顧淮南。
當盛大的豪門婚禮演變成逃婚的荒唐鬧劇,所有一切都在峰迴路轉中塵埃落定。每個人都各懷心思,或是驚異錯愕、或是憤怒怨恨,亦或者坦然平靜。
有人說,顧淮南是最多qíng的無qíng人。
多qíng便多qíng,無qíng便無qíng。顧淮南只是笑,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他再好,可人生在世,終究是無人能夠做到至臻完美,有辜負自然就有虧欠,他做不了聖人,便只能順從自己的心,做那個人唯一的愛人。
別人怎麼看變得毫不重要,心中只有彼此、只要彼此的時候,就能無所畏懼,挺身上前抵禦所有囂張的惡意。只要想到這個世界裡有那麼一個人與你站在一起,甘苦悲喜一同嘗盡,於是一切便都甘之如飴。
唯一慶幸的是,幡然醒悟的還不算太晚。
程今夕專注地看著身側的顧淮南,眼睛裡的光芒明明滅滅。車子飛馳在空曠的高速公路上,顧淮南認真開車的模樣和記憶中清晰地重疊,纖長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輕薄的嘴唇,以及下顎優美清雋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