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三十而立的年紀,神態語氣都還像十五六歲,過分天真,這種情形,即使是放在美若天仙的女子身上,都讓人毛骨悚然,何況青年男子。
還有牧廉的臉。
他的臉是僵的,只有較劇烈的情緒才能慢一拍調出表情,到了大喜大悲的時候,慢慢做出的表情又總是滯後於情緒,像他剛才第二句話,明明是傷心的音調,卻是一副燦爛笑容,詭異得可怕。
因為越是司空見慣的自然事物,一旦反常起來,就越會令人心生反感。人人都知道笑的時候是笑臉,哭的時候是哭臉,若是有人嚎啕大哭的時候燦爛微笑、開懷大笑的時候泫然欲泣,他身邊的人一定以為遇到了瘋子,立刻逃跑。
牧廉這個症候想必遭了不少白眼,狄其野厭惡那個老賊,拒絕那個老賊的洗腦,對牧廉也沒有一丁點好感,卻也難免覺得可憐。
狄其野轉身對顧烈行禮:「主公。」
牧廉以為自己被帶到的是狄其野的帳子,沒想到是楚王的帳子,他被狄其野的動作提醒,驚訝地看到楚王,也一拱手,行禮道:「楚王。」
「風族幕僚為何來此?」顧烈開口問道。
「來見小師弟,」牧廉理所當然道,還和維護自家人似的說,「沒想到小師弟在楚王帳下做事,還請楚王多多擔待。」
顧烈瞥了一眼狄其野,兩人都很無奈。
狄其野是覺得自己和牧廉非親非故,這個牧廉卻搞得跟師門情深似的,簡直像是故意來挑撥自己和顧烈的關係。
顧烈是把狄其野從頭到腳掃了一眼,這人衣食住行,有哪一樣不是他顧烈在安排,一個只見過一面的所謂師兄,跑來充什麼親戚?
所以顧烈不喜不怒地應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狄其野不得不主動問:「你到底來幹什麼?」
「師父說要守護師門,我身為二師兄,自然得來看看你,」牧廉理所當然地說。
又是老賊的歪理。
「你一直自稱二師兄,」狄其野垂眸暗忖,「難道上面還有個大師兄?」
牧廉反應過來,面無表情地笑著說:「我忘了你沒見過。但你一定聽說過他。我們大師兄,師父的首徒 ,就是北燕丞相韋碧臣。」
還真是如此巧合。
狄其野的臉霎時沉似鍋底。老賊的徒弟果然都是些害人精。他才不想和這些人扯上關係。
顧烈思索該給顏法古送多少卦資。
牧廉嘴巴不停,試圖喚醒狄其野對他的記憶,從「我把你綁到山谷時你才這麼點高」,一直嘮叨到「你的主公好兇,比吾昆還讓我害怕。」
「他不凶,」狄其野很有良心地為顧烈反駁。
牧廉對會盟上顧烈一霎的氣勢印象深刻,何況他一直盯著狄其野,早就目睹了證據,堅持道:「凶的,剛才會盟飲宴上,他都不許你吃葡萄。連葡萄都不許你吃,還說不凶?」
對了,葡萄。
為什麼特地說不能吃葡萄?
狄其野抬眼疑問地看向顧烈,顧烈卻淡然給風族扣黑鍋:「風族葡萄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