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度是年幼的他的樂園。
直到父母因公殉職,姐姐扛起家庭的重擔……
而後沒幾年,姐姐也走了。
他恍惚的看著眼前的草,雙眼漸漸被眼前的綠色拉入封存的回憶——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夕陽西下的火燒雲,大片大片的雲被殘陽染紅,如火般燃燒連成一片;黃綠色的草作為底部的大片基色,被那天異常紅艷的夕陽染出詭異的暗色。
如果沒有出現那個巨大黝黑的坑洞,這本是一片色彩艷麗到過分的風景照。
但那個坑洞如此的扎眼。
無數黑紅色的污泥與碎肉四濺在黃綠的草上,將美景瞬間變為災難。
隔著這張薄薄的照片,似乎都能聞到空氣中傳來彈藥轟炸後的硫磺味與人體被高溫灼傷後的蛋白質氣息。
畫面在坑洞的血肉與夕陽血紅中勾染得血腥又殘忍。
一直過了很久,程研肖才恍然大悟,泥又怎麼會是黑紅色的呢?
那是因為黑色的土壤吸滿了血才會顯現這麼不詳的色譯。
當時姐姐的同事紅著眼眶指著上面的破碎的血塊告訴她,「這是你姐姐。」
程研肖眼前突然迷漫起一片紅色,他一個激靈,突然驚醒。
他雙眼瞪得又圓又大,眼底倒灌著與當年一般無二的震驚與惶恐。
但這麼多年後,他顯然早已學會控制情緒,他顫抖著身子深深的吐息,將那張照片再次埋入記憶的底層。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憶起那張照片了。那張照片衍生出的夢一度成為他午夜夢回的夢魘。夢裡的姐姐一會哭著他的手求他不要入伍,一會又躺到那冰冷的水晶棺里,但棺里的她沒有身體,只有一套單薄衣服……
程研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不再陷入回憶。
他定了定神,打開手機翻著前往H市的航班。
他本想訂當晚的機票,但指尖在空氣中猶豫半晌後,最後輕輕嘆了口氣,訂了後天早上的票。
——我算是栽你手上了,霍先生。
霍先生上機前給外公去了電話。
這位被孫子害得晚年脫髮的老人這幾天來一直膽顫心驚,深怕突然接到霍琅的電話。
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了幾日,在他漸漸放鬆神經後,這通電話就跑了進來。
「乖孫。」霍外公的聲音乾巴巴的,完全沒了以往的洪厚。
霍琅捏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我選好了。」
倆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雙方久久沒有出聲,直到霍琅接著說。「他叫喬治,我會給她的妻子一筆足以揮霍一生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