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站著的,是青年常歌。
常歌高眉深目,正一臉失望地看著祝政,聲音似乎透過水波,顯得頗為怪異。
「是你賜死的常川。」
「你讓我噁心。」
常歌冷眼望著他,目光好似要穿透祝政的心。
他想說話,想辯解。
卻無法張口。
祝政在深潭之中掙扎,他將手向常歌的方向伸去,卻擋不住無底的深淵。
陡然的窒息感受將祝政從回憶的深潭之中拉起,他帶著一腔悵惘醒來,呆坐在建平城太守府書齋之中。
方才,他伏在一堆竹簡書卷之上,不慎睡去了。連日的翻閱蠱毒書籍,著實讓他的身體有些透支。
祝政活動了身體,下意識望了望書齋的陳設。
四周熟悉的景致陳設,讓他想起上次來這裡,還是常歌二擒祝政。
那時,祝政佯做中了軟筋散,誆得常歌餵他吃了好幾盅酒。
那時,二人之間,只留著淺淺的舊恨,還並未有深深的隔閡。
夢中的記憶無比真實,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側袖袋,觸到了一枚金玉酥。
備著就好。
祝政心口的重負,似乎舒緩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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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峽谷,江上月明。
過了九畹溪,南岸終於有一片淺灘。荊州人風雅,沿河植了一片竹林,遙望北岸獅子岩。
一位釣客穿蓑戴笠,坐在船頭,聽這風過穿林之聲。
近日水鬼頻發,時節又不好。平日裡滿目的夜釣漁火,今日竟獨獨勝了他一盞。已近深冬,往日裡兩岸不住的猿聲也止了躁動。
大江之中,只孤孤地留了個月影。
一艘吃水極深的連船自正中破開月影,攪得江面一陣漣漪,這細微的漣漪一波連著一波漾開,至釣客的船已推波助瀾成不小的浪。
水中傳來幾聲沉悶之聲,這熟悉的水鬼鑿船聲響讓釣客皺了眉頭。
滿載的黑色連船並未撐上多久就在江中傾倒,片刻之間就被江水吞沒。
江面再度恢復平靜,只孤孤地留了個月影。
釣客平靜地收了釣竿,望了一眼一無所獲的簍。
連年征戰、水鬼頻發,眼下連糧草都要去夷陵各郡縣強奪,如此亂世,荊州主也不放棄殺伐之事。他摘下斗笠,重重地嘆了口氣,將江心漁船向著九畹溪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