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依舊不躲不閃,似乎這傷全然沒在自己身上。這淺淺的刺傷驚著了常歌,嚇得他霎時丟了短刀,想呵斥,卻帶出了幾聲冷咳。
常歌強抑了咳嗽,奮力說:「你……你瘋了!」
「早瘋了。」祝政簡短答道。
他不管不顧,一把抓出常歌藏著的右手,強行從他手中摳出了泥陶小瓶,掀了塞子便倒了一顆服下。
「不!」
常歌渾身虛弱,見祝政手快,毫不猶豫便服了燧焰蠱毒,下意識地喊出了聲。他心中翻騰,這毒烈火焚心,他……並不想讓祝政服用。
祝政將泥陶小瓶往床榻邊的空地一放,決絕地說:
「你恨我吧。我不會滾的。」
他坐在床邊,將常歌身上半掩的被子一掀,單手將他拉入自己懷中。
常歌在他胸口掙扎,極力想掰開祝政,卻被對方摟的更死。他回身以肘推開祝政,未料到卻摸了滿手的血。
是他胸口的傷。是方才他迎上常歌的短刀所受的傷。
是他即便被刺入胸口也不躲不避,執意要替常歌受苦留下的痕跡。
一時之間,愛慕、恨意、糾結、悔恨糾纏在一起,徹底壓垮了常歌。他失了勁力反抗,側靠著祝政的懷抱,憤恨地偏過了臉。
他再也不想多說一句。
*
祝政環抱著他,感到自己一點一點化開冰冷的常歌、一點一點將他拉出寒冷的深潭。但常歌緊繃的身子上卻儘是抗拒和不忿。他就像一張滿弓,下一刻就要弓弦崩斷。
「此非輕浮。」祝政在他耳畔寬慰道,「你別覺得屈辱。」
祝政的聲音中是從未有過的柔和,他抬起右手,輕輕揉了常歌的發。這帶著些安撫寵溺的動作卻被常歌一手擋開。
他只好暫時按下了心頭的千萬思緒,不多言語。他斂了一切神思、收了一切動作,只安靜擁著常歌,以免再將已然窩火的將軍再次激怒。
常歌的寒幫他化去了體內的焚心灼熱,而祝政的暖幫常歌緩釋了徹骨冰寒。
二人似乎只擁有彼此,在冬日勁吹的風雪中,只有相擁才能緩釋身上苦楚、心中思慕。
*
祝政輕輕摟著他,心中千頭萬緒,他有好多話想說、又有好多話想問。他想道歉、想袒露、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夢。
左邊胸口的傷痛卻在隱隱提醒著祝政,常歌對他,仍懷有恨。
祝政將常歌整個框在懷中。常歌身上,已再也嗅不到摯愛的林間朝陽氣息。他是祝政曾經的恣意少年郎。然而現在,常歌的後頸上,卻只剩下建平的冬雪氣息,悽苦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