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聽他問話,面上裝作獨自吃酒,悄聲應道:「尚未。去了江陵,已是空城。」
盧蒼林眉頭迅速鎖緊。他上次聽到荊州的消息還是夷陵告急、滇南要反,怎麼這才沒過幾日,江陵居然已是空城。
「輔才太傅不出,但憑寥寥數人,再無他法。」
遊俠說著,一句話卻引得盧蒼林心中憂思重重。此事誰人都知曉,但誰又敢當眾同典子敬作對,在他眼皮子底下將輔才太傅救出來呢?
畢竟典子敬,是為了制衡吳國,連豫州池主公都敢挾持的人。
「談何容易。」
盧蒼林思來索去,在項上人頭和效忠主公之間,有些糾結地做出了選擇。
「我向你薦一人。」那遊俠繼續不動聲色說道,「輔才太傅有一胞兄,朱謀,表字九變,官拜魏國宰相。倘若他知曉胞弟受人挾制,定不會袖手旁觀。」
盧蒼林低著頭,問:「對方是丞相,我如何見得」
「我可為你引薦一人。三日後老地方見。」
遊俠低低地說完這句,將桌一拍,大聲喊道:「小二,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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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幾乎一夜未眠。
常歌多數時候是昏迷的,渾身冰冷。祝政一直擁著他,悉心幫他揉著胳膊、搓著手心,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回溫。
後半夜的時候,落雪止了,卻開始結冰凌子,帶著帳內也透心地冷。
祝政摸著常歌帶著些溫的後心,輕輕將他翻了個身,將他正面埋入自己的心口。常歌的身子帶著結實的線條,飛揚的發和恰巧入懷的肩卻帶著些柔。
祝政的心口帶著燧焰蠱毒的焚噬痛楚,帶著對常歌的掛心憂慮,還帶著一絲得償所願的甜。
他依稀想起,曾經水漫鬱林郡一役後昏迷的常歌。
那時候,祝政的身子只有些式微的溫度,就像歲暮天寒中的燭火,微弱而執著地溫著常歌。
有那麼片刻,他感激起了燧焰蠱毒,讓他一腔深情化作灼灼烈火,讓他現下能強大而持續地暖著常歌。
天有些微明的時候,常歌迷迷糊糊好似醒了又好似夢囈,呢喃了幾句全然聽不清楚,借著晨曦初白,只能看到他眉眼中的痛楚和糾結。
祝政左手緊緊擁著他,右手摸索著常歌后腦,輕輕地安撫他、陪著常歌說話。他為常歌講著些細碎的笑話,眼前好似浮現了意氣飛揚的常歌,被他的話逗的朗聲大笑。
祝政品著這許久未曾見過的輕快少年的笑容,唇角也泛起一絲欣慰。
他讓他的常歌受了苦、許久都未再如此笑過了。
錦官城刺殺再見,常歌還是他的常歌,那站在暗影和陰鬱里的樣子,他卻從未見過。
建平城巨箭重傷,醒來的常歌有痛有悔,那一臉的神傷,都是他心中稀碎的痛。
年輕的祝政,只是模模糊糊地想要護著常歌,朝堂之上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他在心中抗拒,卻無力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