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快馬接連發出,召回了諸位征戰在外的將軍,額外帶回了此前軍令上的兩位戰俘:
吳御風和山河先生。
常歌送祝政進天牢之時,他還頗感新奇,摸摸冰涼的石壁,看看跳動的燭火。
常歌不解他的坦然。一路上,他有無數次閃念,就現在,現在帶上他的祝政,二人一道逃脫。
然而,他把不准祝政的心,生怕他誤了祝政的家國天下,更怕這只是單向的情。
常歌輕輕嘆了口氣。天牢里,實是太冷。他以食指拇指輕捏,大氅的結扣順著他的指節的方向散做兩條。大氅戀戀不捨地扒著常歌的肩,直到他輕輕褪了玄色大氅,為祝政披上。
別凍著。別餓著。別和獄卒置氣。別亂吃遞進來的東西……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在常歌的心中翻了翻,又在喉頭哽了哽,最終,他只捏了捏祝政的手腕,什麼也沒說。
祝政的手腕,凍的冰涼。
他心中正在心緒翻騰,只聽身後傳來一句:「先生?!」
*
吳御風方才一直在酣睡,耳邊一直有些細微的響動,只是不願意睜眼。反正,睜了眼睛,又能如何。
新來的這位倒是鬧騰的緊,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沒完沒了,這才將吳御風煩得睜了眼。
眼前之人,雖披了玄色大氅,那一臉淡漠的神色、半束的髮絲和冷衫白袍——分明是山河先生無疑。
吳御風霎時貼在了牢柱之上,喊道:「先生!你也被抓來了這邊?」
二處牢房正對著,只隔著一條過道。
山河先生在天牢中面著他站著,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當做回答。而先生面前站著的紅衣青年回頭,卻將吳御風險些嚇破了膽。
方才他看著這個瘦削而結實的背影就覺得眼熟,那抹紅飄帶和高高束起的馬尾,讓他想起了三年前涼州的風沙。
只是他不敢想。
畢竟常歌,早已死了三年了。
然而來人回頭,那靈俊的面龐、那沉墨的眉、那堅毅的目、那帶著些冷峻又帶著些凌厲的神色——
即使帶著一小片鐵面他也能確認:是常歌,確實是常歌。
畢竟他曾經跟在常歌背後,偷偷琢磨過他的許多招式;也在常歌隨手畫下的地勢圖旁研習許久,偷偷揣摩著他的思路。
雖然常歌從不知道他。畢竟曾經,他只是大周一個小小的護羌校尉。和將門世家、年紀輕輕便封了公子昭武的常歌,全然是兩路人。
吳御風被驚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有些頗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之人,他伸出的右臂,指著常歌,食指卻在空中微微發著抖。
就連吳御風自己,都不解這顫抖是恐懼、是興奮還是愕然。
常歌頗有些疑惑地看著被嚇得跌坐的人,全然不解他的反應。
他歪頭問祝政:「你認識?」
祝政耐心糾正道:「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