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角微彎,目光裡帶了些罕見的溫柔纏倦之意。可他的目光所向, 居然只是一隻小貓。
小狸花貓似乎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 尾巴不耐煩地甩了甩,慢悠悠翻了個身,將腦袋轉到了外面。
歲月悠長, 宴夢川不知是自己瘋了還是,竟在宴君安眼底看到了一眼萬年的影子。
他垂下頭, 心下微酸。
他也不是沒有眼力見的,這貓同師叔關係那樣好, 自然是師叔養的貓。
可自己也是師叔看著長大的,雖未拜師卻已和師徒沒什麼區別,也從未收到過師叔如此溫柔的目光,他年紀尚青,心態難免有些不平衡。
自己居然在和一隻貓較長短,宴夢川自己都有些好笑,但這一下提醒了他,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問師叔:「念虛宗拜師禮在即,師叔,弟子應當拜誰為師?」
這件事其實不需要他去問,家里早就安排好了。
按照慣例他應當聽從宴家安排拜入天元峰成為宮淮的弟子,可天元峰最近出了兩樁大事,先是天元峰大弟子楊元一失蹤,生死不明;二弟子薛子林為了搜尋師兄蹤跡不顧眾人反對加入執法閣。更有流言穿出,說宮淮待弟子殘暴嚴苛,所以才導致大弟子出逃不願回宗。
天元峰發生了這兩件事,峰內凋敝無人,宴家自然不願意讓宴君安再拜宮淮為師,可他們不選擇宮淮,也會選擇張淮李淮,對宴夢川而言,都沒什麼區別。
如今秦家式微,宴家穆家隱隱憂超越上五家獨大的趨勢,宴君安久居長庚峰避世不出,宴夢川最有可能為宴家下一代家主。宴夢川拜師,不止是拜師,更代表著宴家的態度。
在這些利益糾葛之下,宴夢川能夠左右的事情有限,可他終究不想聽著家人的擺布去再拜一個又如宮淮一樣的師尊。
他來念虛宗,並非是為了能夠更好繼任家主之位,也不是為了鞏固宴家權威,讓宴家逐漸攀致頂峰。
——他是來學劍的。
當年宴君安少時習劍,一劍蕩平山海,成了名動九州的劍尊。
宴夢川每每聽聞師叔的事跡,都覺得心潮澎湃,做夢都是師叔揮出那一劍的肆意樣子。
那樣的劍,宮淮教不了,那些妄想攀附宴家的酒囊飯袋也教不了。
他在此時提起這件事,主要還是懷揣著些希冀,希望宴君安有收徒打算,能夠收他為徒。
宴君安卻是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我記得你已經有了老師。」
宴夢川有些發愣,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宴君安口中的老師,指的是自己尚在慈安庵的時候……
可那不是為了脫身安撫庵主用的藉口嗎?
庵主不知去處,甚至連姓名家傳都不知曉,自己若真是去掛名為弟子,又要如何和家里人交代?
宴夢川尚且還在遲疑,但他看到宴君安似乎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