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从直升机上照射下来的强光,像是舞台上摆动的灯光。
檀羡停了下来,在看见这上千个异化人后,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心脏像是被紧紧攥着,肩颈也不由得绷起。
她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她的害怕,也不是紧张, 更不是因为期待。
那橙花味的香气缓缓溢了出来,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实最先感受到了她的异样。
夜晚的风冷冽刺骨,空气是干燥的, 像是扑面而来的刀。
风过时,那橙花味的信息素似乎也被带远了。
只是那从腺体溢出来的信息素浓度不高,被风一吹就散了。
散了,被带到远处了。
小实忽然挣扎了起来,双目瞪大得像是失神一般,眸光竟失了焦距。
她越挣扎越厉害,狂舞的手直往檀羡的脸上拍,还低头试图咬上檀羡的手臂。
檀羡愣了一下,连忙把她放了下来,抬手就把小实的脸推远了,冷不防被咬到了虎口。
她嘶了一声,急忙收了手,这是怎么了?
越知水也怔住了,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小实的后衣领,让她不能往前一步。
小实却更加狂躁了起来,像是被刺激到了。
越知水吸了吸鼻子,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什么?檀羡对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敏感。
像是习惯了这个味道一般,感觉阈限早就发生了变化。
你的信息素。越知水说。
话音刚落,越知水也隐隐觉得自己不太对劲,那埋在骨子里的好胜心像是被勾起来了一样。
明明被冷风刮卷着,可身上却涌起了一阵燥热。
是兽类被挑衅后产生的杀心。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手指因承载不住的戾气而微微颤抖着,原本算得上平静的心乱成了一团浆糊。
小实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她腰背弯着,像是要变作兽形了一样,眼睛狂转着,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那清冽的酒香扩散开来,和另一股信息素混合在一块,随着风朝四周扩散开来。
越知水本来想把小实打晕,可没想到,她看见了小实眼里的清明!
她还保持着理智!
小实的瞳仁在颤动着,单薄的唇被死死地咬着,像是在对抗身体的变化一般,在使劲地直起腰。
在打直腰背的时候,骨头嘎吱作响。
她原本凶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檀羡怔住了,听见小实小声地喊:疼。
别试了。她哑声说。
小实眼眶顿时湿润了,求救一般,疼,饿
别硬撑了。檀羡往旁边退了几步,想让风冲淡她周身的信息素。
痛,难受。小实双眼通红,瘦弱的脊背在剧烈的颤抖着,像是痉挛一般。
越知水怔住了,却不敢伸手,就怕接触的那一刻,小实会彻底失控。
小实那双澄澈的眼里流下了一滴眼泪,从干燥的脸上滑了下来,流下了一道水渍。
可是那水痕一瞬就被吹干了。
她明明那么茫然不知所措,可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这还是越知水第一次看见这小孩流眼泪,头陡然被揪起。
痛,难受小实用稚嫩的声音重复着,痛,难受。
在重复了两遍之后,她拼命打直的背忽然往下一塌,像是支撑不住了,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晚安。
可她的双眼仍在瞪着,身上隐隐出现了兽类的特征,脸侧长出了细碎的绒毛,就连眼珠子的颜色也变了。
她要异变了!
越知水瞳仁一缩,情急之下抬手把她打晕了。
檀羡这才想起要呼吸一下,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指尖抖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
越知水小心翼翼地把小实放在了地上,顺手摸了摸她的脸,在觉察那异变出来的细白绒毛褪回去后,才放下了心。
檀羡仰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却又精致得像是没有上色的瓷偶一样。
越知水站起身,往旁移动了几步,将她和小实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她缓缓翘起了丁点嘴角,小实大概以为说晚安就不会觉得饿和痛了。
檀羡想了想,这可不就是她教的吗。
越知水朝檀羡看了过去,只见檀羡双眼紧盯着楼下的异化人,身微微往前倾着。
换作是兽形,那就完全是一个准备进攻的姿势。
檀羡很清楚她身体的变化,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忽然失控的信息素不是因为发/情期紊乱,而是底下这越来越多的异化人!
第二形态所带来的本能,在无形之中根植在她的骨子里,这生存的威胁令她本能地想要反抗。
檀羡猛地回头,看看地图,这附近靠近什么区。
越知水抬起手,腕骨上戴着原本属于檀羡的手环。
地图投映在半空之中,那蓝色的光束在黑暗的高空中仿若银河。
很快,檀羡就清楚异化人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了。
这县城的边上可是好几个大都市,能不多么。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那想要一跃而下的心,只见周边高楼的玻璃幕墙已经攀上了数只异化人。
直升机上的机枪忽然停止了扫射,机舱里的人眼睁睁看着还在底下的同伴被生吞活剥。
那停在顶层上的直升机又升了起来,嗡鸣声震天撼地。
檀羡盯着那渐渐靠近的直升机,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他们放弃同伴了,放弃了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觉醒者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