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這條小巷、這間院子都沒有給雲不意特別的感覺,甚至不覺得危險,就像只是進了尋常人家。
他對屋裡那個少年倒是有點興趣,落在茶杯旁將一片葉子浸進去,邊嗦茶邊問:「剛才那小孩兒是誰?這家的隨從?」
許靈之道:「不,他是夢先生,也就是這家主人的弟子,叫平安。別笑,這名字雖然俗了點,卻飽含起名者的心意,他很珍視的。」
雲不意是笑了,卻不是嘲笑:「我知道,我也沒感覺這名字俗氣,就是感覺……親切。」
他上輩子的小名也叫平安,因為從小體弱多病,長大後又患上不治之症,三災八難從未消停,所以家裡人和朋友從來不喊他的大名,都喚他平安。
可惜他名帶平安,卻不得善終。
冷天道捂著杯子的手一頓,隱約察覺雲不意心緒不穩,便悄然垂眸望他,果然見他氣場低落,變小後身上自帶的光芒也黯淡許多。
是「平安」這個名字,觸動他什麼不為人知的往事了?
冷天道不問,只伸手過去,用指腹敲了敲他,旋即轉移話題:「夢先生便是你的消息來源?」
「他是寧州的萬事通。」許靈之剝開香蕉皮咬了一口,「他不是人族,壽數漫長,在寧州生活了很多年,幾乎走遍寧州各個角落。您要打聽別的事情,夢先生幫不上忙,可若是詢問寧州的山水地貌、風物人情,天下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原來如此。」玉蘅落甩了甩尾巴,「既這樣,我就便在此等他回來,希望結果不會讓我們失望。」
許靈之點點頭,想了想,笑眯眯地掏出那三塊前朝末帝陵寢的入墓資格木牌。
「三位,這個你們已經買下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冷玉蘅落:「……」
雲不意嘆著氣捲走木牌,拍拍冷天道,冷天道心領神會地拿出了秦方的錢袋。
……
轉眼黃昏已至。
名喚平安的少年終於整理好書房,蹲在井邊洗手。遠處雁雀歸巢,夕陽拉長了推門而入之人的影子。
雲不意睡了一覺起來,正聽冷天道和許靈之聊前朝末年的舊事,忽然心有所感望向門邊,就見一名藍衫男子手持竹杖進門,隨手摘下斗笠,迎上他的目光。
晚霞在他身後逶迤成一線,他有一張俊逸出塵得全然看不出年紀的臉,一雙寧靜淡漠的眼瞳,以及一身寥落風塵。
他站在昏黃的餘暉里,如同從歲月盡頭走來,輕輕一個眼神,也帶著無形又沉重的份量。
「夢先生!」許靈之從椅子上跳起來,恭謹地低頭垂手,「先生,他們是想向您買消息的客人。」
男人的眼神從雲不意身上移開,他莫名如釋重負,這才發覺自己下意識挺直了枝幹,活像前世課堂上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好可怕的壓迫感!這要放在他上輩子待過的學校,高低是教導主任級別,還得是外號為「滅絕」、「鬼見愁」的那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