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心聲如流水,從雲不意耳畔滑過,融進常人看不見的信仰之力,隨旭日東升浩浩蕩蕩鋪陳於整座昏雲山。
又有清風拂面,捲起花叢里一片不知是哪只鳥兒遺落的羽毛,再度吹向山頂。
雲不意突然感慨:「神吶……真是一個寂寞的職業。」
冷天道眨了眨眼:「你贊同他方才的話?」
「哪句?他方才說了許多話。」雲不意笑眯眯地看向他,故作不解。
冷天道捏著一角衣袖緩緩摩挲,面上仍舊不顯山不露水:「已許天下之心,難再許人——這句。」
說話間,他垂下眼睫理了理袖口,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我嘛……就我個人而言,不贊同。」雲不意搖頭,隱約感覺到他情緒不對,但細琢磨又琢磨不明白,只能如實回答道:「不過人各有志,做決定的人不後悔,我們這些看客也不必為他惋惜。」
人各有志……
冷天道將這四個字在舌尖滾過一圈,總感覺它們暗含了贊同的意味,泛著揮之不去的苦澀,不免將內心本就壓抑的情感按捺得更深。
兩人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談論起下一個去處。
後來冷天道帶著這份後知後覺而又隱忍的情意,陪雲不意走遍千山萬水,看盡世間風景,又與他隱居在瑤池畔,終日相對,朝夕不離,仿佛是他軀殼的延伸外化,而非獨立個體。
他沉默地活成雲不意的影子,不管心中那些荒唐情絲如何瘋長,如何在深夜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都情願煎熬著,再沒有生過宣之於口的念頭。
愛情是短暫絢爛的煙火,冷天道不想討雲不意片刻的驚艷側目,他要長進雲不意的骨血,變成他無法割捨的靈魂的一部分。
直到那個令他懊悔終生的未來到來。
雲不意從來不會隱瞞冷天道任何事情,即便涉及到他自己的生死。
可他同樣深諳語言的藝術,以及人族生來自帶的那種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在某個平常的午後,雲不意喝著瑤池邊上村民們送的花茶,用討論晚上吃什麼的語氣對他說:「這個世界出了大問題,需要我修補修補。」
他說得太過輕描淡寫,以至於冷天道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憑他的實力,再大的問題,也能揮手解決。
他卻沒想到,這回雲不意口中的大問題,是大到必須讓他拿命去填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