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蹦起來至少也有一點開心吧。
但正如之前說過的無數次,我根本搞不懂鼬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回應,只是默不作聲地垂下眼帘,神情中透出一股漠然的冷硬和緘默。他將我的手翻過來,露出蹭破了皮的手掌,手中微微使力,把我左手歪斜的食指掰正。
折斷的骨頭硬被正回原來的位置挺痛的,我幾乎都能聽見“嘎嘣”一聲脆響。
這下我確定了,好像不是錯覺。
……他生氣了?
我又做錯什麼了?
我有點茫然,難不成他以為我是在諷刺他?反正不管我是在說正話反話,別人總以為我在大開嘲諷。
哦,對了,是十尾的事吧?
因為我任性妄為藏起了尾獸結果導致斑正好一鍋端復活十尾,根本就是自作聰明,太過自以為是,目空一切嗎?
我猜五影要是知道我其實只是外強中乾,被我忽悠得簽了合約最後尾獸還是被斑奪走了,估計能氣得當場自焚。
尾巴翹到天上結果摔了滿身泥,也怪不得鼬會生氣。
心中的雲海日出好像在停滯了幾秒後,變得烏雲密布,太陽也從雲海上掉了下去,像雞蛋一樣摔開,蛋黃蛋清混成一團。
在低著頭,給我骨折的三根手指一根一根正骨後,鼬抬起手,撫上我的嘴角,划過我嘴邊的裂痕,為我仔細擦去唇邊的血跡。
鼬的動作很仔細,帶著一種冷冽的克制,與他渾身澎湃又高漲的殺意形成鮮明對比。他雖然看著我,但眼中卻如同陰雲般晦澀,仿佛在黝黑的深淵之下翻滾著血海。
可能是終於趕走了煩人的蒼蠅,我只覺得此時格外寧靜,就連半空中狂亂的線條都變得沒那麼混亂了。
我忽然想起剛剛透過黑絕眼中所看到的,鼬的樣子,他還像我記憶力的一樣,膚色白皙,臉側垂落著鴉羽一般烏黑的長髮,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落下一片輕顫的淺影。
但那種神情卻是陌生的,就好像那些我所熟悉的溫柔悉數化為了高懸在夜空的血月。
他現在就是這樣嗎?
鼬仍然在一言不發地擦著我臉上的血污。
一絲灼熱的風輕輕吹過,帶起了他臉側的發梢。
鼬的眼睛也流血了,從他的眼角一直劃到臉頰,就像是兩道濃黑的墨跡。
“……鼬?”
有一瞬間,我的心臟好像停跳了半拍,不由得叫了一聲。我下意識地抬起手來,卻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探過手去,也學著鼬的做法給他擦臉。
深色的墨跡在我的手指下被抹開了,就像是小時候玩過的彩繪,墨色暈開成一團,卻怎樣都擦不乾淨。
鼬的手終於停下來,他抬起眼來看我。
……好像越擦越花?把鼬的眼睛鼻子都暈成了模糊的一片。
我有一瞬的忡愣,半晌,佯裝無事地放下手。
剛才的感覺稍縱即逝,很快就消失在腦海中,我形容不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
我想說什麼呢?
“我沒事……”
最終,我只能訥訥地說。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這句話,之前都已經說過了,明明就是他們根本不聽人說話。就算黑絕能暫時占據我的身體又怎麼樣,誰都不可能殺死我,我總歸會沒事。
也不知道我這一刻到底露出了怎樣的表情,鼬看著我,沉默一會兒,似乎無聲地嘆了口氣。那一直緊繃的殺意終於有所鬆弛,他臉上的線條稍微緩和下來,好像有什麼不知名的不斷叫囂著的暗潮又被重新壓回了水面之下。
——鼬又變回了我所熟悉的那個沉默的,溫和的鼬。
這很奇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