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探查雁門周邊兵馬的斥候終于歸來,始畢可汗聽著下頭人匯報。
「可汗,崞縣多了一支新的軍隊,人數不明,但擂鼓震天,軍旗連綿數十里見不到頭。」
「不僅如此,崞縣後頭的忻口亦有兵馬駐紮,日日都有新的軍隊加入。」
始畢可汗一邊聽著,一邊下意識摩挲著拇指,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
他們這一行本就是突襲,也沒做久攻不下的準備。
更何況,可賀敦那也傳來邊境告急的消息,偏偏只有一句話,讓他難辨真假。
但他不敢賭。
罷了,這次突襲本也是碰碰運氣。
始畢可汗握拳狠狠砸在桌上,痛意順著指骨遊走全身,讓他愈發遺憾,幾乎是咬牙切齒般說出兩字:「退兵。」
在一陣喧鬧後,雁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楊廣神情惶惶,一開始還以為是突厥又準備攻城,提心弔膽了好一陣,突然沒了動靜,這才大著膽子派斥候去探查情況。
惴惴不安等了半晌,楊廣就見著斥候喜極而泣地衝到他面前。
像是意識了什麼,楊廣「蹭」的一下起身,沒有計較斥候的失態,反而急不可耐地催促他開口。
斥候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開口卻又難掩激動:「回、回陛下的話,外頭山、山谷空無一人,突厥、突厥退兵了!」
楊廣雙眼一亮,連日來的頹廢消沉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屬於帝王的雄心壯志又回到了他的身軀。
此刻再開口,他的語氣沾了三分強硬和七分志得意滿,仿佛這些天懦弱驚懼的不是自己:「傳朕旨意,派兩千輕騎急行。」
「務必給朕追上突厥斷後的隊伍,給朕狠狠地打回來!」
壓抑了這麼多天,終於能好好出一口惡氣。
追擊的騎兵個個帶著衝勁,一口氣追到了馬邑,俘獲了兩千突厥老幼,耀武揚威而歸。
議事堂內,楊廣聽聞消息時喜不自勝,當眾大笑連呼三聲好極,一時間,眾臣順杆而上,接連爭先跟著阿諛奉承。
但在一片讚美聲中,樊子蓋始終保持沉默,聽著越來越離奇的溢美,連「遠勝堯舜」都講出來了。
他終於忍不住皺眉打斷,委婉提醒:「陛下,如今雁門之危已解,先前許諾將士的封賞也是時候兌現了。」
所有的聲音一瞬消失,楊廣不滿地盯著不卑不亢的樊子蓋,拂袖冷聲道:「此事容後再議。」
「可是陛下作為天子,又怎可失信將士?」
長此以往,天子失信又賞罰不明,軍心易變,遲早會出亂子的,但這話樊子蓋明智得沒有選擇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