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郝瑗抬手捂嘴,猛地咳嗽幾聲,掌心處是暗淡的血跡。
郝瑗搖著頭笑了笑,有些羞愧又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將頭靠在棺槨上,意識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低。
「終究還是沒能保住陛下的基業。」
郝瑗自嘲一笑,閉上了雙眸,呼吸逐漸微弱,只在最後一刻突兀低喃:「臣後悔了。」
而後便身子一軟,胸膛不再起伏,結束了自己潦草倉促的一生。
郝瑗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後悔沒能勸住薛仁杲,還是後悔與薛舉相識?
或許都有,又或許都不是。
人死如燈滅,誰又能說得清呢。
郝瑗的死沒能引起任何波瀾,畢竟薛仁杲如今都自身難保。
他戰戰兢兢地身著白衣跪伏於地,好半晌沒有聽到李世民的動靜,他的內心愈發不安卻又不敢抬頭,只能煎熬地等待最終宣判。
李世民視線越過薛仁杲眺望遠方,那個方向便是用唐軍屍骸築成京觀的地方。
勝利的欣喜並未持續太久,取而代之的卻是些許茫然,李世民握拳,好半晌才如往常一般道:「薛仁杲,寡人問你,當初築京觀的有哪些人?」
薛仁杲頭腦發懵,不明白李世民提起這個是做什麼,莫不是要報復?
他身子下意識緊繃,冷汗浸濕整個後背,可還未等他絞盡腦汁想好怎麼回答時,李世民又自顧自開口:「兩個時辰內,你去將那些活著的人都找出來。」
「毀京觀,收骸骨,寡人要他們一同參與。」
薛仁杲驟然鬆了口氣,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便好:「罪臣領命。」
李世民隨口吩咐身邊人幾句,讓他們安頓好一同投降的百姓,自己則招呼杜懷信往元帥營帳走去。
杜懷信趕忙跟上,默默跟在李世民身側不發一言。
他知道李世民要去做什麼,親手將他們入土為安,是一早就許下的承諾。
如今,也該到兌現的時候了。
元帥營帳內,李世民提筆寫下一篇祭文,剛剛擱下筆,就見杜懷信帶著眾將進來,目光落在其中的竇軌身上,二人對視一眼隨即立馬錯開。
竇軌率先上前,勝負已成定局,他自然要幫著李世民豎一豎威信:「大王捨棄步兵攻具,率輕騎直追城下,此乃兵家大忌,可大王卻能逼降薛仁杲,末將實在不解,不知大王可否為末將解惑?」
這話自竇軌嘴裡出來那是相當合情合理,畢竟前頭他拉韁繩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殷開山與劉文靜落在人後,看不見李世民此刻的神情,卻清晰聽見他胸有成竹的聲音響起。